这日夜晚慧妃和往常一样,早早就洗漱完毕就寝安歇,半夜被外面异样的响动惊醒,听到远处传来的杂乱脚步声以及兵刃碰撞声,宫中众人无不吓得惊惧变色,差点以为又是乱军杀入城来。听到关闭的宫门传来毫不客气的拍门声,几个宫女更是惊得当场晕倒在地。
慧妃自然也是害怕的,不过她到底还保持了几分冷静,听拍门声虽然粗暴但持续许久都没有强行破门的迹象,估计要是乱军的话不会那么客气,便命令内侍前去查看。
被点名的内侍面无人色的去了,众人屏息静气的听着宫门被打开的声音,鸦雀无声。依稀间只听得内侍好像和门外什么人对答了几句,便重新关门上锁,一路小跑步的回到了内殿。
“怎样,出什么事了?”
慧妃在在床上,抱着被子心有余悸的问。
内侍擦了一把脸上的冷汗,劫后余生的答道:“是宫中禁卫,嘱咐我们紧闭门户,不得诏令不要外出,说是宫里进了刺客,长乐公主差一点遇刺。现在外面正锁了所有宫门,到处缉拿刺客呢。”
一听进了刺客,宫人们无不惊呼,引起了一阵骚乱,还是慧妃呵斥了好几声才让他们安静。
“那公主呢,公主可还好?”
“娘娘安心,公主无事,只是好像她为此大发雷霆,恐怕此事是不能善了,奴婢偷偷从门缝看了一眼,外面密密麻麻全是禁卫军呢。”
慧妃听说公主没事,顿时松了口气。这时她身边的大宫女有些不忿的道:“出了这样的大事,居然也不来只会娘娘一声,公主还是个未出阁的姑娘呢,怎么就擅自调动起了禁卫军……”
“闭嘴,再有下次,便自己去慎刑司领罪。”
慧妃冷淡的道,宫女哆嗦着跪下,不敢再吭声。
打发了宫人们,慧妃嘱咐他们不要点灯,也不要出去窥探,更不要尝试去和外面的人搭话套近乎,重新躺回床上,睁着眼睛想心事。
她倒是没想到这位公主居然还有如此独断专行的一面。
慧妃和长乐公主并不熟悉,平日里深居简出基本没有什么交往,只是在几次大型宴会上跟公主打过照面,完全谈不上喜欢还是讨厌的问题,只是依稀记得是个身材纤细皮肤雪白长得还算清丽的小姑娘。性格腼腆,不爱说话,总是怯怯的微笑着。
“明明她的母亲也不是什么高门贵女,以前都不显山露水的,如今忽然就杀伐果断了……莫非这世上的确有所谓真龙血脉一说?”
回想了一番关于公主的往事,慧妃啧啧称奇,同时也不免产生了一股疑惑。毕竟人人都能看出这位公主回到长安后行事风格赫然不同,像是忽然变了一个人似的。
但她明白现在要是公主出了事,宫里其他人都讨不了任何好处。
她们被家人送进宫,为的是博取皇帝的宠爱,为的是生下同时流着家族血液和皇家血脉的孩子。唉,这就是无子嫔妃的悲哀,管你是什么位份出身,膝下没有儿子,就是毫无利用价值的废物,没人顾忌你的感受。
因此面对不少妃子的挑唆鼓动,要慧妃仗着位份去跟公主撕扯,从她手里争夺宫务的权力,慧妃压根不为所动。一家之主不在,又没有主母和少爷,女儿出面支撑门户,虽然少见,但并没有哪里违反规矩。反倒是谁见过让小妾出来掌管家务的。
思及此处,慧妃不再年轻的脸上露出了一个自嘲的笑容,是啊,妃子又如何,不还是皇帝的小妾吗。
她叹了口气,望着头顶挂着绣满了连绵瓜蔓的帷帐,想起了未进宫时那些快活的时光。其实当初她是有其他选择的,但她那时太年幼无知,满眼只看到了进宫的荣华富贵,自觉是再好不过的姻缘。想到那个曾经用热烈眼神注视着她的少年,慧妃胸中一阵绞痛。
“西宫夜静百花香,欲卷珠帘春恨长。斜抱云和深见月,朦胧树色隐昭阳……”
曾经看不懂的诗句,如今想起来,一字一句宛如重锤敲打在心口,早知如此,宁愿嫁给寒族庶族,也绝对不进宫当什么皇妃。
可惜现在后悔也已经太晚了。
虽然王微吩咐过不要把刺客溜进她寝宫的事情传开,但皇宫里大半夜闹出如此大的动静,不可能隐瞒得住。第二天中午的时候,皇宫进了刺客公主差点遇刺的消息就传遍了整个长安,到处都在议论,倒是暂时把之前关于公主的不利谣言压了下去。
现在长安主事的一干大臣虽然从头到尾都没把这位公主放在眼里,但既然遇到了这样的事情,好歹名义上公主也是他们的“君”,理应去慰问一番,顺便请个罪什么的。一时间不管情不情愿,各家勋贵都争先恐后的给宫中送去请见的帖子,恳请公主召见,表达安抚之意。
只是公主一个都没接,早上开始就动作不断,一队又一队随行回长安的禁军被调进皇宫,皇宫大门紧闭不开,任谁都不放行。
见状长安城里的勋贵世家们不免心里嘀咕,觉得好像有哪里不对,假如公主换成皇子,他们早就跳起来了,势必要明面上代表皇帝的陈玉出来说个明白——他是不是包藏祸心,实际上皇子早就不幸遇害,他是在假借皇子的名义图谋不轨。
可现在坐镇大明宫的主人只是个公主,不管怎么折腾,也翻不出什么浪花。即便是她身边有千把人的禁卫军,这点人妄想搞宫变根本不可能。况且皇帝还好好活着远在邺城,所以世家勋贵们没人轻举妄动,打算先静观其变。
驻扎在长安城里士兵最多的便是江流,他正是借着第一个入城占据了主动权,死活以各种借口为理由不肯将自己的军队撤出,还美其名曰是为了守卫皇宫的安全。虽然后面郑家和王家的军队也陆续赶到,面对江流驻扎在长安城里的一万多军士,投鼠忌器,不敢动手,只好围在城外跟江流对峙,弄得现在城中气氛紧张,大多数人都很害怕迟早会再一次因为内斗而厮杀起来。
现在忽然闹出了宫里进刺客的事情,不满江流的大臣勋贵们立刻联合起来对江流发难,指责他无能失职,打着保护皇宫安全的旗号却差点让公主遇险,识相点就应该该快从长安城滚蛋,免得被公主抓起来问罪。
更有不少人之前还抨击公主不守妇道,明明被玷污了居然不赶紧一死来表明清白,现在忽然就转进如风变成了公主的忠实拥护者,哭着喊着要代表公主制裁江流,一时间闹得不可开交。
但江流又岂是那么容易就能被扳倒的对象?对于这些不痛不痒的指控他一个都没理睬,在自己府中闭门不出,只让下人出来转述他的话,说是除非公主本人亲自下旨传唤他进宫问罪,其余人没资格说三道四。
他麾下的士兵刀剑齐出的守在宅邸附近,杀气腾腾,大有惹急了就撕破脸直接干的意思。文臣的嘴皮子再怎么利索,面对这真刀真/枪的架势也只能纷纷败下阵来。
目前长安城里唯二能和江流抗衡的只有王家和郑桀,郑桀出身卑贱为人粗鄙不堪,朝中大臣们都很不待见他,不肯找他出头。况且此人出了名的残忍凉薄,焉知借助他的势力赶走江流,不会落得个赶走老虎又引来野狼的下场?
所以大臣们纷纷找上了世家之首的王家,希望他们能出来主持大局,不能再让江流这般的鼠辈仗着军队在长安耀武扬威,正好借此机会给他安排一个罪名早点赶出长安城。
可是出乎意料,面对此情此景,王家居然一反常态的平静,同样大门紧闭拒绝任何访客,看门的下人只说是家中老国公忽染重病,现在已经卧床不起,实在是有心无力。
这样的借口骗鬼都没鬼信。
一时间议论纷纷,世家勋贵们都在揣测王家这是什么意思。难道他们事先得到了宫中的什么消息,故意做出这幅情态?还是他们终于不顾世家的脸面和江家合作了?要知道,江流的妻子可是和王家沾亲带故的呀。
作者有话要说:呃,出了一点小问题,开v推后一天,不过今天的更新还是照常发啦。
感谢大家的捧场和支持,v后更新时间我会尽量固定在晚上十点之前,毕竟社畜。周末不定时掉落双更。
第54章
王家在长安的宅邸规模甚大, 远远望去亭台楼阁连绵不断,堪比一个小规模的皇宫。一道又高又厚的围墙彻底隔绝了内外两个世界。由于有诚国公的爵位,朱色正门外有十二个身穿盔甲的军士驻守,日夜紧盯门户, 吓退了一切好奇平民和闲杂人等乱入。通常街坊都有不少货郎走街串户的叫卖, 只有这附近连人影都看不到。
连诚国公府所在的这一片街坊, 都早被世人忘记了原来的本名, 大家不约而同的将这里唤做国公坊,整条街道平日里除了前来拜访的达官贵人,基本就无其他的胆敢人涉足,因此诚国公府四周总是非常安静。无数对荣华富贵抱有幻想和憧憬的人们,只能隔得远远的, 盯着依稀可见的树木阁影,猜测如此富贵的人家到底过着怎样的生活。
虽然那一夜国公府同样遭到了乱军的冲击, 但因为府里豢养了数百家丁府兵, 成功抵御了乱军的进攻,国公府的外表依旧威严凛然,看上去没有任何区别。但是在此刻外界对于王家的沉默议论纷纷的时候, 国公府内部却充满了紧张和肃杀的气氛。连平时那些最受宠爱和二主子差不多的大丫鬟们都闭紧了嘴巴, 老实呆在院子里, 一步不出。
“父亲, 这件事到底怎么处置,您倒是说句话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