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大爷心痛的以一种意想不到的敏捷冲过来,抱住了被子,怒视着王微:“这可是剩下的唯一一床被子了,丢掉后阿淮用什么,你这个小娘子看着秀秀气气,怎地如此恶毒,想要冻死他吗。”
王微没好气的道:“这么热的天还给他盖厚被子,这是生怕捂不死人啊,没闻到他身上都臭了吗。”
老大爷不理睬她,犹自抱着被子嘟嘟囔囔,王微环顾了一圈四周:“这里只有你一个人?其他的仆从呢?”
连续重复了三遍,最后都是扯着嗓子靠吼,老大爷才不情不愿的答道:“都跑了,连皇帝都跑了,谁还来管阿淮,你们不是都恨不得他赶紧死——”
王微急忙捂住了他的嘴,在江流的监视下被软禁了那么久,她这个曾经言语无忌的现代人多少也懂得了祸从口出以及隔墙有耳的道理。想了想,觉得这个老大爷非常不靠谱,可现在也没有其他人选,她便从手腕上褪下一只镂空的虾须镯递了过去。
“外面应该有当铺之类的开着,你拿去换点钱,或者直接上门去请个大夫或者郎中,实在不行也换点伤药和止痛退热的药,快去快回。”
老大爷不服气的瞪着王微,似乎是在无声的询问你算老几,凭什么发号施令,被王微死亡凝视后,终究还是心不甘情不愿的去了。看着他颤颤巍巍的背影,王微真的很担心他半路暴毙或者带着钱跑路。
可是外面那么乱,她一个孤身女子怎敢随意出门,怕不是没走出几步路就连人带满身的首饰一起给抢了。之前过来的路上她可是见到到处都是衣衫不整,一看就不像好人,游手好闲在外面乱晃的男人,而那些巡视的士兵根本就不管他们。
“唉,这个时候才更加深刻体会到社会/主义和人民/子/弟兵的好。”
回想起以前跟随部门老大去支援灾区所见到井然有序的场面,王微哀叹一声,无可奈何的走回了阴暗闷热的房间。
她真心实意想要保住李淮,毕竟他变成现在这样都是为了救她。趁着现在没有其他人,王微也不知道下一刻江流李宰相之流会不会带着人赶到把她重新抓回去软禁,赶紧解开了李淮的衣服上下检查了一遍。
他的胸口和大腿有几处很深的刀伤,幸好都没有伤及骨头,而背上和四肢都有不同程度的灼伤,和已经开始发炎腐烂的刀伤一比,顿时就很小儿科了。
王微被他身上散发的血腥味和腐臭味儿熏得好几次都反胃欲呕,硬生生的忍下。她对医术一窍不通,却也知道应该赶紧给他消炎退烧。想着天气炎热,一直捂着伤口更容易感染,她干脆直接让李淮解开衣服的躺着,只在他的关键部位用脱掉的衣服挡了一下。
随即再给他灌了几口凉开水滋润了一下开裂的嘴皮后,王微找遍了这栋破旧的宅子,终于找到了厨房,以及炉灶里还有火没熄灭。当然,这里的炉灶是那种非常古老的土灶,幸好王微曾经去贫困山区当过志愿者,熟练掌握了生火的技巧,笨手笨脚的把火烧旺,又在院子里找到的井里打出一桶水,倒在铜盆里把那根布巾子连同厨房里找到的一把破剪刀一起煮了一遍算是消毒。
看了看,剪刀虽然破了,但没有生锈,王微端着重新烧好的水以及煮好的东西又气喘吁吁的回了房间,强忍恶心,用剪刀把伤口上腐败的皮肉都削掉,再小心的用布巾沾了水,不触碰到伤口的给李淮擦干净了身体。
这一通折腾弄得她汗流浃背,累得不行,而那个去了半天的老大爷才终于回来,没有大夫跟在后面,手里倒是提着一串纸包,还拿了一小坛子酒。
因为太累,而且想吐,王微没了耐心,粗暴的问:“找不到郎中吗?”
老头摇了摇头,嘟囔着道:“现在大夫郎中可都成了金贵人儿,哪里找得找,全被那些老爷们给抢走了。”
“……算了,起码还是把药抓回来了。”
王微噼里啪啦就开始给他交代任务:“赶紧去把药给煎上,找几件不穿的干净衣服给我,一会儿拆开当帕子用。酒给我留下,郡王都快不行了,还有心情喝酒!”
老人呢不高兴的被他支走了,王微瞧着他好像对李淮也没那么上心,他光着大半个身子躺在床上,这老大爷愣是没发现。她拎起那坛子酒,心想没有酒精消毒,酒应该也行吧。可是印象里这个时代还没有高浓度的白酒,全是和醪糟水差不多米酒,不知道行不行,没抱希望的拍开外面的泥封撕掉封口的纸,顿时一股浓烈的酒味儿就冒了出来。
她皱着眉头仔细闻了一下,当然比不上白酒那么烈,但也不是想象中醪糟的味道。
“怪了,难道那个老头专门买酒回来就是给他清洗伤口的吗。”
王微心中产生了一丝怀疑。
事到如今,确实没有其他办法,她只能祈祷李淮的命够硬,不会被她这个无照的蹩脚网络自学医生给治死了。
第17章
惴惴不安的等到了第二天,王微晚上还是在那间屋顶开洞的破屋里凑合着睡的,唯一的一张床被李淮给占了,王微又做不到去抢病人床铺这种恶劣的事,只能委委屈屈的裹着件李淮的外袍,在那个老大爷搬来的椅子上休息。
这样根本睡不着,王微半夜还时不时的起来查看李淮,给他喂水,更换冷敷用的布巾,不断的擦拭他身上的汗水,免得感染伤口。若非她不是真正的公主本人,而是一个实际年龄快三十,也在医院照顾过重病患者的成年人,早就翻脸走人了。
即便是这样,她都得不断在心里默念救命之恩,才没有撂下担子不管。她十分奇怪,那个老大爷的心到底有多大,就这么把一个昏迷不醒命都去了半条的病人丢给她这样一个一看就娇生惯养的小姑娘照顾,也不怕活生生把病人给弄死。
其他的都还算了,李淮昏迷着毫无知觉,随便王微摆弄,免去了不少麻烦。但问题在于他还是会有生理现象,比如灌了那么多药下去总得排泄。王微去找那个老大爷,老大爷只递给她一个脏兮兮的夜壶。
说真的,要不是王微在那种需要扶贫的山区待过,都不知道这玩意儿是啥。
她目瞪口呆的举着那个夜壶:“不是吧,这是要我去伺候他……那啥吗?喂,等等,男女授受不亲啊,我又不是他的丫头……喂!喂!”
老大爷视若未闻的背着手走了,走得意外的快,让王微怀疑他其实根本不聋,只是在装傻而已。
她没好气的提着夜壶回了房间,本想不管,结果那老头意外是个狼灭,王微在这个占地面积甚大的破宅子里转了几圈,居然不见人影。最后眼睁睁看着天色渐暗,外面黑漆漆没有一丝亮光,还隐约传来了奇怪的咕咕鸟鸣声,阴风阵阵让人胆颤,她只好退回唯一有亮光的房间里。
迫于无奈,她不想看着李淮尿床,然后再给他擦洗换被褥,只能强忍着尴尬的把夜壶塞进被子里,摸索着帮他解决了排泄问题。倒不至于害羞什么的,李淮只是个小少年,目测最多十五六岁,王微心里都没把他当成年男人看待。
不过莫名其妙的就伺候一个陌生男性做这种事,她心里多少有些不是滋味。
“要是你没死的话,救命之恩可算报了啊。哼,要不是我们有血缘关系是堂兄妹,这事儿被人知道我不就得嫁给你,标准的以身相许,你赚了我血亏。”
一边反复洗手,王微一边碎碎念。无奈李淮依旧昏迷不醒,什么都不知道。不过他的身体素质是真的好,这么一番折腾居然都只是低烧,看样子应该死不掉。
看着一夜过去都没有什么大动静,王微不禁松了口气,心想可能江流听从了儿子的劝告,明白强扭的瓜不甜,放弃再来逼迫她,安心的等待着江筠按照承诺把仆人和其他日常必备品送来。结果她足足等了三天,对方杳无音信,似乎已经把她这个大活人给彻底遗忘了。
王微也试图让那个神出鬼没的老大爷出门去找李宰相寻求帮助,可是老大爷被她千哄万哄,勉为其难的出去过一次后,直接说还没摸到人家大门就被一群看门的家丁给赶走了。至此王微还有什么不明白,李宰相无非是怂了呗,打定主意装死不管她的闲事了。
“看来江筠根本没能说服自己的老爹,反倒是让江流变本加厉,估计他觉得是对我还不够狠,想用这一招来逼迫我屈服啊。”
看着李淮一天天的好转,已经恢复了一些神志,时不时的可以眨眼动手指,王微的心情却清爽不起来。她再一次深刻的意识到,在如今的环境下,她这个公主的身份,根本屁都不算。至少在皇城的范围里,江流可以任意将她搓圆揉扁,而其他有能力和他对抗的人,不会站出来为她出头,因为她给不出任何好处。
不过只要江流别动用武力,王微不至于那么的害怕,不就是条件艰苦点,又没有逼着她去睡大街乞讨,好歹还有个能挡风遮雨的地方,而她身上带着的首饰摘下来卖了也能顶很长一段时间。她只能说江流打着这样的盘算是彻底的想错了,她不会因为没人服侍天天吃粗劣的食物喝凉水就哭着跑回去跪求他原谅的。
可是……难道她就这样一辈子过下去吗?江流现在不动她,是因为没有必要,她就是砧板上毫无抵抗力的那块鱼肉,随便江流什么时候想起来都可以收拾。情况比王微预计的还要糟糕,她本以为那个渣男驸马怎么也得顾忌名声出来庇护自己一二,或者郑桀会因为这样那样的理由为了她跟江流对上。
结果……她并没有自以为的那么重要。
不,或者说她其实还是很重要的,但是她个人的意愿和自由并不在那些忙着勾心斗角瓜分势力的男人们考虑的范围内。他们需要的,仅仅是让她乖乖认命,最后按照他们争斗的结果去嫁给那个最后的胜利者而已。也许江流对她的这番冷落逼迫,其余两个男人还乐见其成呢,省掉了他们出面扮黑脸的必要。
“……不过那个渣男驸马大概是真的不愿意娶我,郑桀说不定,那天的接触虽然很短,可他肯定对我还是有一点兴趣,不然没有必要多管闲事。只是那点兴趣完全不够,所以别指望他能站出来雪中送炭了。”
也许这就是女人的直觉,尽管王微明白郑桀对她不存在多少男女方面的意思,但他那天的行为还是多少暗示了一些什么。假如她这个战利品一般存在的公主愿意乖乖的跪在他脚边哀求,做出无数退让,签下和卖身契差不多的条款,大概他还是愿意为了王微和江流对上。可这么做的话,跟跪舔江流又有什么区别?起码江流还愿意摆出个文雅的假象,郑桀连基本的假象都懒得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