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唉,也就是因为换了个人,不然你们现在已经在给公主举行葬礼了吧。”
看着这些大臣们虚伪的笑容和做戏般的忠诚,王微意兴阑珊。想必他们要是愿意掩饰一二还不至于表现得如此明显,但要敷衍一个不知世事年幼的后宫女子,他们显然觉得这样的表演就足够了。况且王微怎么会听不出他们言语下的暗示呢,每一句问候里都在含沙射影指桑骂槐,就差没有指着鼻子骂他们之所以没办法来叩见公主,罪魁祸首便是有奸人阻碍,奸人不怀好意,直白得让王微感到十分惊讶。
她摆出一副茫然的表情没有接话,更没有顺水推舟的询问奸人是谁,只是默默的听着,这种反应让下面的大臣们都很失望。王微心说那你们要我怎样,对不起我还想多活几年呢。
妈/的一群大男人怂得只会向一个未成年小女孩告状也真是够了。怪不得百无一用是书生,果然枪/杆子里才能出政权。
不过对面的几位军方人士的反应就很耐人寻味了,他们全程都不动如山,年纪最长的江大人还好,起码配合的露出了一个歉意的笑容,而驸马大人一脸厌恶,黑皮男则是跟看猴戏似的翘着二郎腿,就差没有找一包瓜子磕。尽管他们的不屑和轻蔑都是对着那些文臣而去,还是让王微多少有些被羞辱的不快,觉得她也变成一只被观赏的猴子了。
一边在阿谀奉承满口颂词,一边却无动于衷嘴皮都没张开,这种鲜明的对比等于是将两方势力的对立直接了当的摆上了前台。可是文臣们却没有一个人指出对方的无礼,连瞪过去的视线跟黑皮男对上后都立刻鹌鹑般的缩了回来,王微便感到很失望。看来眼下还是节度使这方占据了上风,文臣们只敢这样委婉的发泄不满,不敢正面对抗,指望他们坚定不移的站在自己这边是没戏了。
乱哄哄的问候请罪了一通,文臣们没有达到最初的目的,悻悻的坐了回去。王微装了半天傻,觉得是时候谈一谈重点问题了。
“敢问各位大人,准备何时去迎接父皇和皇弟回来呢?”
好歹在这里已经生活了半个多月,王微充分认识到了皇权的力量,即便如今的皇权已经如同风中残烛,随时都会熄灭。
在她看来,一个连抵抗都不敢,遇到危险只会仓皇弃城而逃的皇帝绝对是个无能的昏庸之辈,早就该被全国人民批判自己滚蛋了。但从身边宫女太监的回馈来看,他们确实对此颇有怨言,却没人想过让皇帝下台什么的,反倒是一心期待着皇帝归来,仿佛只要他肯回到皇城,一切灾厄自然就会迎刃而解,言语间充满了对皇帝的尊敬和畏惧。
而面前三位手掌大权的节度使,明明可以分分钟联合起来废了皇帝重新选个傀儡,还是不情不愿的在她这个屁都不是的公主前下跪行礼,哪怕满心厌恶依旧要跟文臣们坐在一起演戏,不管这些人心里怎么想,他们现在还能承认她背后代表的皇权,把她捧起来,这让王微重新审视了一番自身,觉得好像还不至于到想象中那么糟糕的地步。
所以她当然想要把那个逃离在外的便宜皇帝爹给弄回来,他不在,她什么都做不了啊。
听她这么问后,文臣们瞬间集体哑巴,眼观鼻鼻观心就是不看她,王微便把疑惑的目光投向了唯一一个看着还能好好沟通的江大人。
“殿下,臣等自然也想早日迎回圣上御驾,可如今时局不稳,数十万胡人大军已经在半月里连破数城,若无有力抵抗,很快就会挥军直下,皇城危矣。以臣等之见,千金之子坐不垂堂,陛下与英王更是身系江山安危,不可亲临险地。既然已经离城,不如就势暂避一二。等到清除叛军后再迎接圣驾还朝也不迟。”
江大人亲切和蔼,循循善诱,像是在给幼童讲课似的说出了很充分的理由。
只是这些话王微一个字都不信。她对军事一无所知,也不知道外界情况到底如何,是不是真的有他所说的那么危险。但她不是傻子,假如叛军那么厉害,他们还有心情在这里扯皮吗,早就带着自己的军队跑了。可真要是按照江大人所说一直让皇帝滞留在外,等到扫清叛军的那一天,皇城里谁掌权可就不由皇帝说了算了。
她想要多问几句,但江大人那看似温和实则暗藏压迫的视线看得她心中一凉,不敢保证要是自己表现出一丝对于前朝的敏/感后,会不会招来杀身之祸。这些文臣武将没一个把她当回事,装模作样的请示问候无非是将她当成个靶子摆在那里,私下争夺更多的权力和话语权。
“好、好吧……那你们一定要尽情竭力,尽早解决叛军,迎接父皇哦。”
王微手足无措的在扶手椅上动了动,摆出一副茫然的神情,有些胆怯的说。
下面各怀鬼胎的男人们对视了几眼,慷慨激昂的保证一定会做到,请千岁放心。不过又有人跳出来表示目前的政务理应交给文臣们处理,希望武将那边不要越俎代庖,免得乱了章法。说话间不断的望向王微,看来希望她能站出来发表一下意见。
王微对此只能继续保持傻乎乎的表情——不应当,我只是个什么都不懂的小公主.jpg
她要敢帮文臣们说话,怕不是活不过今天晚上哦。
李宰相全程都没怎么说话,都是他下面坐着的人在不断说个没完,看来他心里清楚得很。王微反倒是对此松了口气,心想这位宰相至少是个明白人,知道该装怂的时候老实装怂。
扯了半天,宫女们重新上过一轮茶水,王微见文臣们好像已经意识到把她顶出来也没啥卵用,就打算说一说自己的其他问题看。
“江大人,我不想继续住在这个地方了,皇宫什么时候能休整好,我要回皇宫去。”
因为之前她表现得太懦弱且对政务一窍不通,文臣们都丧失了最开始的热情,不再多加关注,私下三三两两的交头接耳,各说各话。王微直接对江大人开口询问,对方闻言后扬起了眉毛。
“殿下可是对这里有什么不满,是哪个宫人伺候得不好吗。”
听他的回答后王微心中连连冷笑,果然啊,这家伙不管表现得多么的温和,依旧是个野心勃勃的老狐狸,一句话就证明他已经将自己这个公主视为囊中之物了。堂堂的公主住在你家私生子的宅邸,你心里没点逼数吗。是不是打算造成事实顺理成章的逼着公主嫁到你家给你当儿媳妇啊,呸。
第9章
心里觉得这个看似文质彬彬成熟稳健的江大人太不要脸了,为了满足自己的私欲,用如此令人不齿的手段逼迫一个小姑娘,可王微到底不敢跟他现在就翻脸,只能做出一副气鼓鼓又无可奈何的样子,畏惧的看了他一眼,怯怯的转向了那位一言不发的未来驸马大人。
“驸马……”
就算这家伙再怎么讨厌公主,至少眼下他们还是名义上有婚约的未婚夫妻,江大人此举跟当众打脸也没什么区别了,不是都说古代男人特别忍不了这种事情吗,王微不信他还能装作视而不见。
但令她没想到的是,这位驸马大人真的就毫无反应,连眼神都懒得施舍一个,保持着闭目养神的状态。哪怕在场其他人都用异样的视线打量着他,身边那个黑皮男的不屑都快从脸上溢出来了,他却连眉毛都没有动一下。
王微顿时对他大生警惕,本以为他只是个自视甚高的二世祖,虚有其表,没想到意外的脸皮厚加沉得住气,这两个要素虽然说起来不好听,可都是欲成大事者必须有的品质。而且这个发现令她原本放松了一点的心情再度沉重起来,渣男驸马的沉默是不是意味着他私下早已跟江大人达成了什么协议,比如用公主的婚事换取更大利益之类的……
她决定再试探一下,便发挥了此生最大的演技,用略带哭腔的声音颤抖的道:“驸马,你、你到是说些什么呀。”
渣男驸马还没来得及回答,身边的黑皮就语带嘲笑的接话道:“是呀,驸马大人,公主千岁在叫你说话,怎可如此无礼,难道是驸马自持身份,连堂堂公主都不放在眼里了?也是,到底是老诚国公跟荣寿长公主的嫡孙,论身份,长乐公主还得称呼一句叔叔呢。想必是叔叔看不上自家侄女儿,可惜了公主殿下的花容月貌咯。”
对于这一番充满了恶意和嘲讽的说辞,渣男驸马理都懒得理睬,眉目不变,神情淡定,连一丝辩解的意图都没有,仿佛默认了对方的指责。按理说这种反应会招致鄙夷,理应有人站出来假惺惺的指责几句才对。但是满堂寂静,就像是大家集体耳聋。
王微的心情不可避免的再次变得更加不妙,看来外面的形式比她想象的还要严峻,这是公然的要背弃婚约不认账了啊。虽然王微并不打算真的强赖上这位出身高贵的王家子弟,可是有皇帝承认的婚约还敢如此行事,这位渣男驸马真的挺嚣张,他到底为了什么才有那么大的底气?
而且公开被这样的打脸,王微不是公主本人也觉得脸上火辣辣的,心里非常恼怒,即便是这位王大人再怎么看着一身清淡如水不动如山的君子之风,在她眼里也面目可憎,和猪头无异。这可是古代啊,被未婚夫这样羞辱,他还要不要公主做人了。
既然如此,那就互相伤害好了。
王微嘴一瘪,丝毫不顾忌形象的就哭了起来:“驸马,你为什么不理我,真的像她们说的那样,你不要我了吗?呜呜呜,我没有被侮辱,没有失去清白啊,你若不信,可以找人来验身——”
“咳咳咳咳,殿下慎言。”
没想到公主一个女儿家在一群男人面前大大咧咧的就说出了这么尴尬的话题,李宰相咳嗽着试图打断王微,但王微哪会在意这些,看着渣男神情微变,心里大为愉悦。呵呵,不就是嫌弃公主不干净外加失势没用了吗,她偏要将此人扣上一个凉薄无情的帽子。反正她已经搞清楚了,公主才十四岁,不到及笄之年,装疯卖傻一下也没那么打紧。
再说了,她都要被未婚夫悔婚了,情绪失控很正常嘛。
于是王微哭得更大声,用袖子挡住脸嚎得惊天动地,只不过她实在是挤不出多少眼泪,所以干打雷不下雨而已。
再怎么被看不起不当回事,她依旧是公主,而且还是个年纪不大的公主,在场的大多数人都能给她当爹当爷爷了,被她哭得无比尴尬,只好坐立不安的上前安慰请罪,还有人不怀好意的催促渣男驸马。
“王大人,这是怎么说,好歹您可是圣上钦定的驸马,千岁都哭成这样了,您还安坐不动,是不是有些过分了。再怎么出身高贵,可您还能高贵过公主千岁不成?”
“是啊,王大人,都闹成这样子,您一言不发不太好吧,之前就听到不少流言,说您似乎打算悔婚,那不成了公然抗旨吗。何不借此机会说个明白,好宽宽殿下的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