柚柚啊。
已经喝得半醉的师兄笑眯眯道,不晚不晚,来坐我身边,师兄给你烤鲍鱼吃。
林柚柚站在原地,犹豫了两秒,视线下意识地朝别的桌扫过去。
文颂出人意料地举了下手,同学,我这边还有空位。
他虽然脑子里总想些乱七八糟的事情,但不喜欢拿女孩子开黄色笑话。尤其还是社团聚餐,感觉很丢二次元的脸。
谢谢。
林柚柚如释重负地坐到他身边,语气带了些感激,我叫林柚柚,大一金融学专业的。
金融学吗?我也认识一个你们专业的师兄。他笑着说,不过我是学物理的。我叫文颂。
与御姐的外表差别很大,林柚柚内里是羞涩不善言辞的类型,性格朴实,是真的喜欢动漫才加入社团,跟郑西阁三个人倒也有的聊。
她显然也是被迫来捧场的新生一员。等她吃得差不多,文颂和郑西阁刚好借着送女孩子回学校的名义组队开溜。师兄纵然不满,也不好再强留。
临走时郑西阁落了外套在座位,又进去拿,出来时门口只剩林柚柚,文颂呢?
她低头在看手机,随手一指,在那边啦。
文颂正坐在店门口稍远的椅子上通电话。懒洋洋地靠在椅背上,一只手握着手机,另一只手悬在空中,指尖描画出模糊的轮廓,像在空气里默写对方的名字。
郑西阁站在屋檐下没有靠近,在夜色的掩护里看他边笑边说话,看得有点入神。
那样放松的笑意,在刚才的店里并未真正展露过。
片刻后文颂挂了电话,说自己不跟两人一道走了,待会儿秦师兄会来接我。
秦师兄?林柚柚好奇地问。金融学专业的那位师兄?
嗯。
郑西阁欲言又止,望着他神情透露出担忧,你不是说要早点回去休息吗。
没关系。
文颂坦然道,跟他一起的话,我稍微晚点再回也行。
刚约到的出租车停在路边。文颂摆摆手,把女孩子好好送回宿舍,不要去奇怪的地方哦。
学校见啦文颂。
嗯嗯,再见。
目送两人上车,文颂留在店门口等秦覃。
电话里,他的声音听起来跟平常不太一样,可能是白天的工作不顺心,需要有人聊会儿天缓解压力什么的。还是见一面比较放心。
没过多久,又一辆出租车停在路边,后门打开:上车。
秦覃在后座。文颂上了车,关上车门,还没转身,被他结结实实地抱了一下。
工作有这么不顺心吗。
司机师傅朝后视镜里斜眼一瞥,阴阳怪气地说了句什么。好像c市的地方话,文颂没听清,也不怎么关心,我们去哪?
靠边停车。
秦覃却又改了主意,要他先下车,自己随后关上车门,同样用c市话回敬一句。
司机脸色倏地一下变得很难看,骂骂咧咧地开走了。
文颂没忍住笑了,大概能明白发生了什么,好奇地追问他说的那句是什么意思,却被他含混过去,揽过肩膀朝路对面走,镜湖离这里不远,散个步再回去睡觉。
镜湖是文颂一直想亲眼看看的地方之一。碧波浩渺,水质绝佳,远处重山映照,泛舟其中像在镜中游过,很适合小年轻谈情说爱。
他嫌白天太热,拖到现在还没来过,没想到晚上别有一番光景。沿岸的白色石栏上缠绕了各色的小夜灯,湖面上倒映着细碎的灯影,风一吹波光粼粼。
近处有两艘画舫停泊,隐约听得到人声传来,应该就是秦覃说本来今晚要来吃的美食店。
秦覃离他两步远,接了宋青冉的电话,说是过两天又要跑回来,你在外面?干嘛呢。
秦覃说:在陪一个小师弟游湖。
彼时文颂坐在湖边的石阶上。今天穿了件黑色的长袖t恤,不知道是什么材质,粘了一身浮毛,正懊恼地揪个不停。
嚯,兴致不错啊。宋青冉不知道情况,但从他简单的句子里察觉出些许不同寻常的意味。
你不是说以后都不跟人交朋友了吗。
这一次,得到的回答也不同往常。
秦覃看着正在揪毛的小师弟,眼底的愉悦几乎溢出,他不是一般人。
这衣服不能要了。文颂一边揪一边发愁:等下扫地的阿姨过来骂我怎么办。
扫地阿姨没那么好的眼神。
秦覃通完电话在他身边坐下,拿出烟来正要点燃,不知怎么手一滑,打火机掉了出去。
秦覃自己先怔住了,低头望着微微发颤的手指,没有去捡。
文颂没多想,俯身捡起来啪地一声打着,蓝色的小火苗窜了出来,喏。
在家里也帮文煜点过烟,虽然不太懂为什么都喜欢抽这个,但偶尔会觉得他抽烟的姿势很好看。
秦覃抽烟的姿势也很好看,咬着烟低头凑在他手边点燃,深深地吸再徐徐呼出,动作懒散却又有条不紊。从摄影棚里出来后还未清理过妆发,被化妆师精心打理的发型完美衬托侧脸,每一根头发丝都帅得应该登上杂志封面。
秦覃不回头也能感受到身旁传来热切的目光,盯着我干什么?
文颂随便找了个理由掩饰自己垂涎他美貌的事实,还有吗?我也想要。
秦覃挑眉,当着他的面把烟和打火机都收了起来。
文颂哼了一声,像是有点失望,不让抽就算了。
别表现得像是被我管教了一样。
秦覃不为所动,你根本就不抽烟对不对?只是随口提一句而已。
你怎么知道我不会?文颂故意道。
因为我一直都很乖,才给你不会抽烟的印象吗。
秦覃忽然笑了。你可不乖。
他说,你是个任性的人,文颂。
你只会做自己想做的事,不是吗?好在你想做的事大都跟周围人的期望基本吻合,所以才看起来乖巧听话。你当然愿意表现得乖巧,因为事情本身就已经在朝着你满意的方向发展了。
但你猜最有趣的是什么?如果有一天,你想做的事不被大多数人期望,文颂,我打赌你会按照自己的性子来。
他用某种唯恐天下不乱的语气,万分期待道,我很想看到那一天的到来。
文颂发觉,他和平时的状态很不一样。
他一下子说了好多话,靠着惊人的洞察力精准打击,毫不留情地戳人痛点。即使一直以来都相处得不错,这时候未免也生出些交浅言深的错愕感。
建议和批判的边界感被模糊了,文颂甚至感到他有些自负,还是第一次有人这么说我。
惊讶吗?放松点,这没什么,我也经常被自己吓到。
秦覃无所谓道,你的人生已经很理想了,可以活得很惬意,顺遂快乐地当个普普通通的富家子弟想听点音乐吗?我只是觉得放点音乐氛围会更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