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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2节(1 / 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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离坞堡大门还有二十余米时来人便纷纷勒马, 单余一骑越众而出,直走到坞堡大门下才仰头报上名号:“在下平国公麾下参将虞丑, 与弟兄们追流寇至此,不知主人家能否行个方便,容弟兄们借宿一晚。贵主人忠君报国, 日后请功薄上必有性命。”

少年其声朗朗,劲瘦挺拔的身躯浸着血火之气端坐马上,即便一张逸丽无双的面孔叫黑灰抹得惨不忍睹,林斓还是一眼就认出了墙下之人正是失踪多日搅得她心无宁日的贺芝。

她几乎一瞬间就红了眼,咬破了唇才能唤回几许神智,仔细思索贺芝的话中是否藏有什么玄机,而贺芝在适应了大门周围的耀眼火光后也终于看清了一身男儿戎装的林斓,仿佛迷途之人历尽艰辛寻到归处一般狂喜大笑出声:“阿斓!阿斓!”

林斓忍了许久的泪应声而落,她哽咽着骂了一声“王八蛋贺如意”,便背过身抹着泪吩咐众人熄了狼烟开门。

几个心腹甲士也曾听过当朝六皇子的名讳,闻言立即恍然大悟,立刻招呼人转动大门机关。

门外贺芝话都没喊完就发觉林斓不见了踪影,不由大急,可惜他还没来得及出声追问,身后就有一魁梧大汉大咧咧策马几步跑到他身边,重重一掌拍到他背上,打得他闷咳起来。

“奶奶个熊!你小子不行啊,连自己人在哪儿都知不道!害得弟兄们白白戒备半天,一会儿自罚三大碗!”

林斓本已打算回去院子里躲着,把贺芝留给管家等人招待便好,一听这洪钟似的熟悉大嗓门却只能无奈停步,亲自带着人去门内等着。

毕竟以平国公马不平的脾气,要是她这个“老友”之女不肯盛情款待他这位跟自己父亲同生共死过的“亲叔叔”,怕是回京后林家上上下下从老太爷到院子里养的锦鲤都能让他念上三百遍。

不过鉴于平国公与贺芝二人都是历险归来,即使林斓心里不住腹诽老小孩、烦人精,坞堡大门敞开的时候她依然掩饰不住面上发自心扉的灿烂笑容,惊得两三年没从林家人身上得着一个好脸色的平国公险些坠了马。

平国公正了正身子保住了名声,下一刻急忙动作潇洒的下马紧走几步扶起了欲行子侄之礼的林斓,咂了咂嘴:“阿斓,嘿,要不是六小子我都忘了你的大名了闺女,今儿你这坞堡守得不错,走走,带叔叔和你兄弟去喝一杯暖暖身。”

林斓眼皮一抽,还是温柔的应了声是,吩咐管事将二人麾下的兵士都请下去梳洗吃喝,又亲自领着平国公与贺芝两个往正厅去,阿玉在前提灯,阿月则飞奔去厨房传话。

平国公步子迈得大,日日在大营里跟军汉们操练也不觉得,等他回过神来想起身边的人是老友家娇滴滴的闺女时早就穿了大半个院子,他不由尴尬的摸了摸胡子,正想安慰林斓几句,才发觉夫人女儿口中“娇美若春池柳”的侄女走得怡然自得面色红润,并无半分狼狈。

他咂了咂舌,又见往来伺候的丫头们也都是一身戎装精神抖擞的模样,终于在长辈的慈爱之心外又对林斓生出了几分纯然的欣赏,情不自禁对另一侧的贺芝瞟了个白眼,嘟囔了一句“弱鸡崽子”。

贺芝这会儿满心都是重见林斓的喜悦和自己一身烟熏泥灰血污汗臭的懊丧,一会儿恨不能林斓眼里只有自己一个人,一会儿又恨不能林斓根本看不见自己,正矛盾纠结得无以复加,突然就挨了平国公一声嫌弃,整个人都懵了一瞬,一声“老匹夫”都到了嘴边又险险咽了回去,梗得翻了个白眼。

林斓不知这两人闹得是哪一出,却从平国公的神色语气里觉出了他对贺芝的欣赏与爱护,忍不住别过脸微微一笑。

一向最难缠的林家侄女给了自己大笑脸,一直上蹿下跳的臭小子挨了骂不还嘴,平国公这会儿心里真是比刚才亲斩了敌首还美。可惜还没美多久,他刚迈进正厅就看见有两拨丫头各自捧着面盆铜壶澡豆等物躬身等候。

平国公电光火石之间就回忆起了他与林相带兵归营时也是摆出同样阵势等他们自投罗网的嫂子罗夫人,宽阔壮硕的肩背一缩,气势立即就短了一截,幸而他还记得今儿面前的是林斓这个晚辈,才撑住了身为长辈的体面,黑着脸净了头脸和双手。

等他们二人都勉强洗出了个人样子,林斓才端起一碗热热的暖胃汤水,笑眯眯开口:“之前听说马叔叔与六殿下遇险,我心中一直担忧不已,如今你们平安归来实在开怀,我先敬大家。”

平国公看着手边热气腾腾的汤水直接皱了脸,心里默默数过自己离那个捧着酒瓮的丫头还隔了三碗汤的距离,也只得苦中作乐想着侄女总比嫂夫人宽宏,不情不愿的端起碗一饮而尽。

他为了早日喝到那闻着就醇厚的佳酿闷头喝汤,一旁的贺芝抿了抿唇,趁平国公不注意小心翼翼的看了林斓一眼,尽量镇定自若的说道:“其实也算不得凶险。马叔察觉了那些逆匪的埋伏,我们当时是将计就计,让守军和各地误以为我们下落不明也是怕打草惊蛇。那群人确实有些本事,直到今夜剿灭了这一波余孽,才算是基本清理干净了。”

其实他们原可以在逆匪与坞堡守卫交手之前就将人围住,不过平国公远远看着觉得坞堡主人调度十分得当又居高临下占尽地利,他们大可以等一步再出手更加便宜,才多等了那一会儿。

只没想到坞堡里竟然是他的阿斓。

贺芝又自以为隐蔽的偷偷看了林斓一眼,只觉荧荧烛火下他一直一直记在心中的女子已绽放风华,光彩炫目,确是万中无一,令人衷情又令人敬佩。

林斓清清楚楚感受到了贺芝的殷殷眼神,只能借着汤碗遮掩面上的热意,故意避开贺芝的目光看向平国公,含笑问道:“方才听说外头有人箭法精妙连发连中,不知是哪位俊杰?”

平国公被汤噎了一下,似乎丝毫没注意到两位小辈之间的微妙,顺了口气才满不在乎的回道:“也就是你叔叔我年纪大了夜里瞧不清楚,不然哪里轮得到年轻人逞威风?这才到哪儿呢,就敢称精妙。”

说完,平国公终于抿上了他心心念念的好酒,然而他先前吃的汤分量太足了些,他没喝几口就只能无奈放下酒盅,恰好一阵倦意上涌,干脆扯着贺芝的肩膀一起去刚收拾出来的院子的歇息去了。

第二日天刚蒙蒙亮,修整一新的平国公与贺芝一行就急行军离了坞堡。他们掩去行踪诱敌数日,如今大功告成自然要回去处理妥当后续之事,京中显德帝也等着他们亲述经过。而林斓这一回只派了管事相送,自己则睡到日上三竿,没精打采的过了一整日,直到兄长林文赶了回来才好些。

京中显德帝也很快收到了飞鸽传书,得到了贺芝与平国公皆安然无恙的消息,连日阴云密布的赏心殿里这才雨过天晴。

显德帝阅完飞报连声道好,圣心大悦之后也有了心情去御花园稍作歇息的心情,顺便偶然遇上了近一年正可心的孙美人。

孙美人年方二八,年前才养下了九皇子贺偲,娇媚又丰韵,在显德帝身边颇有脸面,也十分敢开口,见显德帝心情舒畅便娇笑问道:“陛下总算不黑着脸了,可见总算是有了好消息。”

显德帝闻言更为开怀,颔首笑道:“正是。如意和平国公那老马都全手全脚的回来了,没给老子丢人。过些时候斓丫头也能回到文若身边,到时候文若也不会再对着我横眉竖眼的,大善。”

孙美人入宫时日尚浅,想了一会儿才想起斓丫头指的该是林相之女,请旨和离归家的那个,不由眼波微动,掩唇一笑:“陛下最是宽宏悯下,林家姑娘的亲事还是您亲自赐下的呢,他们家说恼就恼,说和离便要和离,若不是陛下您宽厚,恼了他们也是寻常。”

第35章 明君的准则 不想受宠成全你

孙美人能在一众新送入宫中的二八佳人中脱颖而出, 第一个晋为美人,靠的自然不只是矫颜媚骨,那揣摩君心体贴小意的本领自然也是一等一的。

林相是第一位投到显德帝军中的世家子弟, 多谋善战, 可以说为显德帝荡平九州立下了不世之功。按理说这样的人物根本不是孙美人这样新承恩泽的小妃妾该议论的,可是她入宫这一年已隐约察觉出了显德帝对一些老臣的不满,便自以为聪明的忖度着显德帝是怕这些人功高震主,起了良弓藏的心思。

譬如同样军功赫赫的庆国公就不知道被显德帝大骂了多少次,那还是封了国公的,林家只封了个一等侯,行事又一向狂傲, 旁支的小儿都敢在宫禁之内对她养育的九皇子不恭敬,孙美人灵机一动便干脆不动声色的挑了一句,又笑意盈盈的为显德帝剥橘子吃, 仿佛方才那一句不过是随口闲谈。

显德帝这一回却没有将视线落在美人如玉的纤纤十指上, 而是皱着眉上下打量了孙美人一会儿, 看得她面皮微僵脸颊上血色渐褪, 才喜怒难辨的开口:“莫要胡言乱语。你生九小子伤了身体, 说话难免莽撞,回头让皇后给你召太医进来好好瞧瞧。”

说完显德帝也不理花容失色的孙美人, 意兴阑珊的起身就打算背着手回赏心殿去。孙美人顶着料峭春寒等了大半晌却等来一个显德帝拂袖而去的结局如何甘心, 可御前伺候的太监们将路拦的严严实实, 她也只能梨花带雨的哭了几声,扶着侍女一步一挪, 盼着显德帝能突然回心转意。

孙美人嗓音婉转绵绵酥入骨,素日里小调唱得好,哭起来也颇有动人之处, 显德帝今日听来却觉得额角青筋暴跳,步子迈得更大,几乎是一溜烟逃出了御花园。

等回了赏心殿,显德帝才重重的吐了口气,捶得炕桌哐当作响,黑着脸烦躁怒骂道:“混账东西!天天锦衣玉食山珍海味的养着惯着,竟然还学着挑拨离间!要不是九小子还小,老子非把她废进冷宫里!”

御前大太监张明明也是在显德帝身边服侍了十余年的老人,见他一脸厌烦也没让其他人上来讨嫌,自己跪在地上一边给显德帝脱龙靴,一边垂着眼睛接话:“孙娘娘年纪小,自然不懂得陛下跟林相这出生入死的情分。”

这后宫里的娘娘年纪小,便总是觉得自己美貌无双,合该恃貌行凶,一时受宠得了众人奉承便以为自己能一世受宠,更是不知天高地厚。

张明明跟孙美人无恩亦无仇,或者说他与后宫的娘娘们都没什么怨仇,可林相却是与他有大恩的,只能怪孙美人自个儿不开眼。

果然一提情分,显德帝面上怒意更甚,直接破口大骂:“奶奶个熊!文若跟我岂止是出生入死!那是比亲兄弟还亲!一个老子得了天下后送进来的玩意,也配说老子的兄弟?九小子跟着她能得着好?别跟老大老二似的长成个缺心眼!干脆送……”

显德帝一时嘴快,醒过神来后不由一顿,左右看了看忍不住轻轻给了张明明一脚,佯装恼怒道:“你这老货,是不是在心里笑话我呢?”

张明明正专心脱着龙靴,挨了这挠痒似的一脚倒当真抬起脸大大方方笑了一下,很有些无奈的劝道:“陛下,虞娘娘说了她身子不适,怕是一个月不能侍奉您,这才过了一半儿不到呢。”

陈皇后与几位妃位上的娘娘膝下的皇子年纪都大了,这几年明里暗里争得越来越凶,显德帝已不愿再给她们小皇子养。况且显德帝心在谁那儿这宫里的老人哪个不知,那句没说完的吩咐张明明闭着眼都能猜出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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