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官伊吹不做声,表示默赞。
二人沉声半晌,上官伊吹并未做下一步的明示,谢墩云主动离开,去帮助及时赶到的鲤锦卫收拾残害,救治遗伤。
鲤锦门的车队已经在外恭候多时,上官伊吹抱着戚九数步登上,有人掀了车帐,伏头钻了进去。
戚九的肢体明显颠簸一下,缓缓抬起眼帘,珀色的眸子里流漫着浟湙潋滟的光,其实他睡得并不沉实,该听到的几乎只字不落。
伊吹,你好好跟我说,我究竟是谁
上官伊吹蓦地抚摸着他的脸颊,万般柔情蜜意地忽略去对方的所有疑问。
他的眼睛被血水洗涤过通亮无比,胜似雪峰顶上终年不融的三分分白,映着戚九被深深迷恋的神情时,瞬时转入万丈红尘,一番缱绻滚滚。
阿鸠,我们成亲吧!
第133章 对戒
谢墩云随着入府的鲤锦卫一并收拾残局, 因他出战最晚, 身体间的创伤并不十分碍事, 率性与人抬着一位受重伤的门徒,正往龙家祖宅外走。
快靠及朱红大门之外时, 就见鲤锦卫们捧着二十四尊栩栩如生的绯鲤木化石雕,依照八卦二十四之位扬手抛出。
沉重的木化石鱼从口中吐出一串串剔透的水泡,须臾连接成一颗巨大的气幻,整幢繁华落尽的龙家祖宅旋即拢括在内, 尾尾木化石鱼游弋其间,警示周遭的闲人游莫要随意靠近。
谢墩云正抬着伤患的双肩缓缓往外移动,这小子算是个幸运的,仅有一条腿被啃得血烂,露出了森白的骨头,一侧腰肌被飞虎钢爪挠去一整片皮肤, 脂白血红, 恶心的水液滴滴淌淌, 结了些斑驳的血痂。
抬脚的小兄弟是新入门的, 瞧着前辈们各个鲜血淋漓地可怖模样,纵然受过半载的训练,仍然忍不住胃里翻滚,喉头里无法操控地小声干呕着。
谢墩云道,实在看不过眼, 你就盯着老子的脸, 转移一下注意也便舒心些。
小兄弟心里连连对受重伤的兄弟抱歉, 谨慎的视线抬去望着谢墩云那张棱角分明的俊脸。
却见谢墩云的脸,正一寸寸从自己的视野中渐渐消散,唯剩下露着八颗白牙的灿烂笑容,于对面悬挂着。
呕~~小兄弟脸色乍得铁青,甩下两条腿,丢了魂一般跑掉了。
谢墩云挑眉臭骂,喂喂喂!老子的脸难道能比尸体还恶心!一边抚慰嘶声裂肺喊疼的鲤锦卫道,莫哼哼,莫哼哼,下次他若受了伤,你把他从台阶上推下去。
故意谈笑风生来掩饰极度的惊恐,谢墩云的额头开始不自觉地冒冷汗珠子,背后有根物什正狠狠捅着他的腰眼,像根冰锥似的。
谢墩云呵呵惨笑,老子手里还抬着伤员呢,你可别乱来。
白式浅止不住蔑笑,以二人能听见的声音,冷漠道我也没碍着你,继续走。
受伤的门徒:哼哼哼哼
谢墩云故意忽略腰部的冷感,把伤员原地里放平,跟你说过的老子祖传骨痹,你拿啥冷邦邦的硬东西戳着老子,莫不是刀吧?一脸的嬉皮笑魇,偷偷想着法化被动为主动。
白式浅早看透他的九转大肠,猛一把捏住某人后颈的糙肉,指尖施以冷彻之力,攥得谢墩云当时就像被击打了七寸的蛇,吐着舌头跳着眉,十分痛苦道,别别捏,这么个捏法,还不若你从后面捅死老子呢!
白式浅瞬间红了脸。
本不想轻易原谅他,反而被对方又痛又躲的模样激得松去了冰冷的表情,反正已瞧着这个不省心的家伙四肢健全,也不生气了。
遂将手里攥的水黄萝卜往谢墩云大张的嘴巴里一塞,噎得他那张叽里呱啦的巧嘴多说不出一个字来,冷冰冰道,快去抬人吧,死了就是你的罪孽。
受伤的门徒:哼哼哼哼
谢墩云叼着萝卜伏身去抬伤员,许久不见白式浅来搭手,全靠自己把人抱起,粘的一身血污,不由激气道你既然不打算帮老子,那人吓跑做什么!骇得老子都快尿裤子了!
白式浅冷不吭声,须臾道,你不是很强很能冲吗?自己扛去!
跟杠精聊天满头疼。
谢墩云自知理亏,但又不能开罪白式浅,凭着自己多年积累的厚皮老脸忍下气来,真要自己扛。
恰来了两个鲤锦卫前来帮手,白式浅旋即撤去自己的气息,其中一个鲤锦卫传了领首的口训,对谢墩云道,大人说这次鲤锦门伤亡惨重,希望谢大哥能留在霖山,多方协助兄弟们查寻线索,救助伤患。一番话恭恭敬敬,并无疏漏。
谢墩云反问,那大人去哪里了?
另一个门徒随后跟复道,戚九小弟的精神有些不济,加之轲大人的身体也微恙,领首带着他们与东佛先返回锦鲤门修养。
只独独把他一个人撇在坟坑一般的龙家祖宅!
呃
至少还有白式浅的陪伴,便不算孤独,甚至还会有趣。
谢墩云完全不顾及擦拭身前的血痕,张着爪子把水黄萝卜咬了一口,既然如此,那老子就留下来善后吧。
一路红叶微火,形如愠色多羞。天光明亮,浮云深处有些清淡。
经三日路程,幻马刻不停蹄,戚九抬起车帐帘,咸安圣城即入眼下,离开不过寥寥时月,再回来时城里的百姓都换了初冬的御寒衣裳。
常年在异国他乡奔走的驼队收获颇丰,小伙计们高执皮.鞭,召唤同伴,驱使头驼领在最前,在真正的寒冷莅临之前,犹如南渡的雁群,载着金银往回温暖的家乡。
有去必有来。
膘肥体壮的马队驮着最新款式的服资,钻着空隙使劲地流进了威严肃穆的圣城内,仿佛天下买卖又成了他家的。
嘈杂的异族语言与北周语此起彼伏,各色千秋的花式服装熙熙攘攘,显得严冷的圣城竟比七月时更加吵闹。
戚九手里紧捏着做好的黄金牙托,好看的淡珀色眸子随着车辆的摇晃,不停地泛起星星点点。
上官伊吹早行一步,说要打点些事情,所以三日来戚九不眠不休,全部的精气神都用在黄金牙托的制作上。
或许,是用在等候一个答案上。
纵得咸安圣城上百条主干道上挤满了人,每个人都要张嘴说一句话,唾一口唾沫,戚九极佳的听力依旧分辨出奔驰马儿的粗硬蹄铁,由远摩擦出迅速临近的哒哒声。
掀开车帘的手好看得很,明晃晃的光芒像在这只好看的手指间折射,刺得戚九酸胀的眸子益发睁不开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