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得等待
龙竹焺被埊水浸泡许久,皮肉渐渐泛起令人作呕的腐烂,极难复原倒是其次,连伤痕深处露出胛骨,都似清洗过度式透着白森森。
最后勉强抱了一截浮木,才被汹涌澎湃的水浪推至岸边。
岸边的鹅卵石汲取了普照的光芒,熨帖着龙竹焺微然滚烫的额头,他的耳畔鸣鸣嗡嗡,仿佛晒过了头产生幻觉。
青色的鹅卵石面上,缓缓飘出个美丽妖娆的倩影,这美妙倩影怀中抱物,本应该能遮得严严实实,看不分明。
靠近再瞧,美人儿怀里,暗自潜伏着一个娇弱的生命。
若细看,那小生命被无微不至地照顾着,疼爱着,甚至是众星拱月着宠溺无度。
可是她的身体在阳光璀璨的光照下。
仅有半个影子,在摇动。
第102章 每个月总有那么几天
柳白骨摆着腰肢, 最终落脚在奄奄一息的龙竹焺面前, 笑吟吟道, 主人神算,这里确实有您需要的半幻之人。
娇慢睥睨, 龙竹焺被埊水长久浸泡近乎浮肿,整个人苍白得连血管都在阳光下清晰可辨,背脊处稀稀拉拉的虎斑,难掩令人作呕的鞭痕, 仿佛自溃烂中依稀瞥见水蛭的啃咬。
沅殇鬼婴奶声奶气道,近几日来,本宫一直见这个方向幻气冲天,必然有诡不太喜欢说话人,能说这些已经累乏。
不禁催促道,这些半幻之人很有玄妙, 能与我冥冥中相互感知, 日后定有妙用。
柳白骨临下瞻望一番, 不由啧啧惋惜道, 这小哥哥长了一张极好的皮囊,像个男子汉模样
沅殇鬼婴登时气了,命道,贱妇!你的老毛病又犯了是不是,还不快去剥下他的虎皮给本宫使唤!
柳白骨惊吓连连, 赶紧把沅殇鬼婴供在一块石头上, 五根细软的长指合拢, 衍化成一柄锋利的戮骨刀,一刀准确地刺向龙竹焺的颅顶。
说时迟那时快。
愈昏愈死的龙竹焺竟挡了手,把戮骨刀格在头颅之上,嘴里翻着水沫道,我还没死透呢,岂容秃鹫来造次!
柳白骨惊了一瞬,极快恢复正常,莫说你死了,就是活的,我也照剐了你!妩媚随浅笑,杏仁眸子里跌出些嗜血的阴损光芒。
再转戮骨刀时,锋利的刀锋蓦地划破龙竹焺的手腕,许是他真泡久了水,仿佛割在吸饱水的海绵之上,肌肤里的血夹着水,缓缓喷出。
嘶龙竹焺的肢体麻木,依然痛抽一口凉气,但是疼痛可以带来清醒,他的脑子立刻活络起来,随之幻意跌起,连看起来蔫蔫的虎皮陡换神采。
沅殇鬼婴叫一声,放肆!
柳白骨的身上已然发生了巨大的变化,她的背脊展出一对孔雀石绿色的蝶翅,随着两人的殊死搏斗而震颤不止。
龙竹焺莫名笑了,区区颊蝶,孱弱之躯,竟敢犯我!掌心旋即托出一团肆虐的火焰,付以反击。
此刻的龙竹焺已然精疲力竭,他并未将石块间的沅殇鬼婴纳入眼底,近乎动用了全身的气力来幻出掌心之火。
不动则已,一触即溃!
柳白骨距离咫尺,俨然挣脱不了火舌的猛袭,眼睁睁被幻火烧死的瞬间。
沅殇鬼婴居然也随之变化,她的原本身体极小,手腿皆蜷曲成脆弱的一团,此刻整个身躯皆在变化,娇嫩的肌理,每一个毛孔都抵死生长出黝黑色的翎羽,犹如涂抹了幽暗黑脂的乌鸦,须臾变成一只庞然巨大的半兽。
她毅然是不会叫任何人看见自己的丑陋样子,对龙竹焺道,饶她一命!本宫也饶你不死!
竟然不是祈求,而是高高在上的命令,傲然的谴使。
龙竹焺本该继续,但他太过虚弱了,若是杀了眼前的蝴蝶女,那只乌鸦的身量在自己的十倍之上,一翅磅拍来即会害自己送掉性命,更不要说抵抗。
见好就收,是一个商贾成功的首要掌握的技能。
龙竹焺收回幻火,连幻象一并收回。
沅殇鬼婴仍是先前那般羸弱的模样,对龙竹焺的举措十分满意,遂赞道,知攻取退避,你应是个人才,有眼界的,要不要为本宫所用?
柳白骨忙抢话道,主人,您有我就足够了。
沅殇鬼婴的语气透着三分不屑,事实证明,远远不够。若不是自己生于柳白骨的宫胞之内,是她随听随唤的绝佳容器,早已经摒弃了。
柳白骨敛回戮骨刀,重新变作五根纤葱细指,但是隐含怨毒的眼光紧瞪着龙竹焺。
因为她竟不再是唯一了。
龙竹焺想了一瞬,龙某人何德何能受您的垂青。
莫非你不愿意?沅殇鬼婴的语气不好。
不不不龙竹焺可不笨,我如今身负重伤,恐怕连自己的仇都暂不得报,如何能替您效力呢?
柳白骨扫扫水袖,将沅殇鬼婴温柔抱回怀里,轻轻拍抚着她的后脊,予她舒适。婴孩从未自襁褓中露脸,龙竹焺反而战战兢兢到自己都难以控制。
沅殇鬼婴冥神而语,你后背的伤痕为幻器所伤,以你的半兽之幻来道,伤你之人必然幻术极其高湛。
据本宫观测来,不知为何会联想到了一个异族的毛头小子,本宫虽与他对战一回,竟被他戈伐得抱头鼠窜。
况且,他还抢了本宫的银碎,决绝不肯归还。
尤其,本宫的不幸或许他也参与过其中的!
叠加起来,简直就是血海深仇了。
龙竹焺也听不清对方嘀咕,仅是异族二字,简直快扯痛了他仅存的自尊心,两道鞭痕透骨之后,残忍地滑入心底,快要将他的爱恨情仇一并推至巅峰。
与沅殇鬼婴不约而同,念道同一个名字。
戚九。
哈哈哈哈婴孩发出了某种极近凄厉的惨笑声,既然我们有了共同的敌人,你就要更为本宫所用。
寥寥数语间,沅殇鬼婴的身上滑出一簇黝黑的长发,那股长发妖妖娆娆,宛若一条粗壮的蠕虫在她身边翻滚。
龙竹焺心里绝对肯定着,他的妥协是正确的。
黑发攀延着柳白骨的肩膀,一滑一蠕缩。
柳白骨明显紧张道,主人主人莫杀我细密的冷汗自额头颗颗聚拢,一片寒光。
黑发继续爬行,探摸到了柳白骨的后背,嘶啦,扯开她的锦绣半臂。
柳白骨开始落泪,颤巍巍哀求道,主人求求您连恳求都是卑微的懦弱,连龙竹焺都禁不住汗毛炸裂。
黑发最终摸到了柳白骨背后的光滑肌理,上面有一块巴掌大的银碎,是维持柳白骨续命的源头。
不管不顾,黑发如匕首一般,猛地刺入了银碎与血肉紧密嵌合的缝隙,开始疯狂地钻噬,从柳白骨的血肉里一扎一搬,深深连血带肉扯下一半的银碎来。
柳白骨绝不敢凄厉尖叫,整张脸灰蒙蒙得仿佛河中死鱼翻起的白肚皮,她紧紧嗫咬自己的嘴巴,直到嘴巴上啃下一块血皮,猩红的血流沿着下颌,滚落饱满的前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