狰狞的荆棘勾勒着他苍白的皮肤,枝叶苍绿,蔷薇鲜红,是蛊惑人心的点缀。
青年银色长发披散,露出精灵耳的尖尖,湛蓝的眸中射出不屈与愤怒的光芒。尖削的下颌被一枚十字架抬起,十字架正握在一个黑发神父的手中。
与狼狈不堪的青年相比,神父却是道貌岸然,法衣纹丝不乱,连表情都是那么庄严沉静,仿佛真要拯救这只迷途羔羊。
一张图,十万字,高铁。
苍了个天。
群里顿时炸了。
“然后呢!!!!!!”
“太会了,真的太会了!会画画的太太都是神仙!”
“我tm买爆!”
“一本自用,一本收藏用,一本传教用。”
小a“啪”地把手机丢了出去。
当晚,她做梦了,梦见的是这张画的后续。
自己成了教堂里的一盆绿植,眼不能闭,手不能捂,无奈而无助地看完了整场“净化仪式”。
绝对,远不止十五分钟。
窗外,传来窸窸窣窣的细微声响。
“你先消失。”
商籁低声道,然后站起身,走到窗边。
指尖还未触到窗帘,忽然一阵夜风吹过,窗帘飘飞,惊起如水月色,光影交错间,那只吸血鬼正半蹲在窗框上。
“晚上好。”他一捋银发,顺便打招呼。
“晚上好。”商籁顿了顿,“你不进来吗?”他拎起一袋辣条,哗啦啦往夏弥旬的小猪包里倒去,“家里还有很多别的吃的东西。”
夏弥旬吞了口唾沫,还是摆摆手,“算啦。”
低头看向包里的辣条,他很轻地叹了口气,“这是本尊在人间吃到的第一样东西,那滋味又辣又韧又油又香,真是永生难忘。”
商籁“嗯”了一声。
夏弥旬一跃下来,坐在窗沿。“那时候,本尊才刚苏醒,不认识这个世界,也早忘了人类的语言,每一天想的都是怎么才能死。因为活着对本尊而言,已经成为拷问,过去的事情就像噩梦一样,无时不刻折磨着本尊。”
“病房里的人都很害怕本尊,在他们眼中,本尊就是倒行逆施的疯子。只有隔壁床的小孩不怕。不是真的不怕,一定是他还什么都不懂,什么都不明白。”
“有一天,本尊站在窗边发呆的时候,那个小孩又不知死活地靠近过来,塞给本尊一包红红的奇怪食物,还说了句什么话。本尊心里烦得很,当然没有理他。他很知趣地走开了,只是看上去有点伤心。第二天,他就从这间病房搬走了。”
“本尊不知道他为什么伤心,他看上去一直都很快乐。晚上郎赢来的时候,本尊把那句话复述给他听。郎赢告诉本尊,那个人类小孩说的是:大哥哥,我明天就要手术了,希望下次见到你的时候,你的病也能好起来。”
“但是,没有下次了。病房里的人说,那个手术的成功概率相当于奇迹。”
“本尊没有难过。本尊只是在想,如果本尊还是当年的鏖虐公,别说是奇迹,任何不可能的事情,都能为他实现吧。”
夏弥旬抬起头,冲商籁笑了笑,露出尖尖的獠牙。
“幸好这次你没事。不然,连区区人类都保护不好,本尊这张老脸可往哪儿搁。”
商籁也扬起唇角,“以后,你还会继续保护我吗?”
夏弥旬一愣,沉而缓地摇头。
“本尊未死一事,异界已经知道了,不然恶魔们也不会这么快出手。本尊不会再靠近你了,你若见到本尊,也请离得远远的吧。”
说完,他旋过身,刚要纵身往下跃,胳膊却被人不轻不重地攥住。回过头,只见商籁正注视着他,慢慢松开另一只紧握的手掌,一枚项链坠子落下,荡开一抹暗淡的银光。
“离开之前,别忘了它拿回去。”商籁把项链一点一点,填进夏弥旬的掌心,“这才是真正的千年城的秘宝吧。”
夏弥旬的手指动也不动,似乎并不愿接受。“本想着丢了就丢了,没成想倒被你捡了去。”他故作轻松地往包里一塞,“况且这也不是什么宝物,垃圾而已。”
“我无意中打开看了一眼,你不会介意吧?”商籁问道。
夏弥旬一挥手,“才不。”
“我能知道里面的人是谁吗?”商籁犹豫了下,“只是好奇而已。”
夏弥旬倒是爽快,“说了你也不认识,就是个死骗子,王八蛋,几千年前就死得透透的了。本尊留着这件垃圾,不过是为了提醒自己,提高警惕,谨防诈骗。”
看来真是自己想多了。商籁点点头,于是慢慢松开了攥紧那条细白胳膊的手。一松开,夏弥旬便如一只白鹄,掠过疏淡月影,迅速消失在了深浓夜色之中。
“出来吧。”
回到客厅,商籁在沙发上坐下,向着房间一角的黑暗道。
一阵潮湿黏糊的蠕动声,破烂不堪的黑污慢慢爬了出来。
“求求你放过我吧。”它不断颤抖着,“不管试多少次,结果都不会改变。”
商籁面无表情,“再试最后一次,这是你唯一的用处,不然捡回你这残渣又有何用。”
黑污无可奈何,只能战战兢兢地对商籁发动能力。作为贪婪之桩,它曾以窥探人类的欲望为乐,可如今却只剩恐惧。
幻影再一次成形。
浑身被黑雾包围的纤细身姿静静伫立在那里,厚重而森冷的暗影遮挡住他的面孔,只能隐约瞧见下半张脸。
眼泪顺着面颊往下流淌,打氵显了尖削单薄的下颌。因为不停的哭泣和此刻的哽咽,他发不出一点声音,只能翕动嘴唇,送出气流做口型:
对不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