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要这个丞相之位,也不过是因为要去征讨刘表而已。
何况他南征北战这么多年,平定了整个北方,难道连一个丞相都当不得?
他当不得,谁才当得?
曹操看着屋内明灭不定的烛火,过了许久才躺下入眠。
第二日便是曹操正式接受丞相任命的日子,曹操难得地进宫面圣,接过了刘协亲手所书的任命诏书。
面对威名赫赫的曹操,刘协不免有些气弱,给人的感觉是行礼的不像在行礼,受礼的不像在受礼!
曹操没在宫中多留,中午便归府设宴庆贺自己正式成为“曹丞相”。
一番畅饮过后,曹操哈哈一笑,看着荀说道:“文若,听说你近来想为女儿说亲,你我相识相知十七载,我知你教养出来的女儿必然可为我儿佳妇,不如我们再来个亲上加亲你觉得如何?”
所有人的目光顿时落到荀身上。
荀额头不由得渗出了一层薄汗。
他抬起头,对上曹操有着三分醉意、七分锐利的目光。
荀本以为近来事务繁多,曹操应当不会有空注意儿女说亲这种琐事,所以才想趁着这个当口把小女儿的婚事定下来。
没想到曹操不仅注意到了,还把他的意图看得一清二楚。
荀心中生出几分悔意。
他这事做得太急了。
荀在心中苦笑一声,才说道:“我儿能取主公女儿为妇已让文若受宠若惊,小女才疏貌浅,如何当得起主公如此抬爱?”
曹操满饮一杯,慢悠悠地笑道:“我说当得便当得,谁敢说当不得?改日我便让人去荀家做媒,先把婚事定下来,过几年再让他们成亲。”
荀无从推拒,只得恭敬应是。
众人见气氛不对,很快便各自散去。
郭嘉看了看往外走的荀,又看了看要往里走的曹操,犹豫片刻还是跟上了曹操。
“主公。”郭嘉喊道。
曹操在长廊下驻足。
六月天,孩子脸,说变就变。早上还是暖风晴丽,这会儿突然噼里啪啦地下起雨来,仆从们一阵忙乱,纷纷加快脚步跑进屋檐下躲雨。
曹操望着外面的雨幕,没有转头看郭嘉。
“主公。”郭嘉走近了,又朝曹操喊了一声。
“我主意已定,奉孝你不用劝我。”曹操还在气头上,不想听郭嘉来给荀讲和。
这事儿他越想越气,荀不想把女儿嫁进曹家,他还非让荀把女儿嫁来不可。
郭嘉说道:“嘉没想劝你,只是想问问这事您和仓舒说了吗?”
曹操儿子虽多,前头三个却都已经成亲了,总不能让荀女儿去做小。后头那些又太小了,年龄不适合,就只剩曹冲一个选择了!
曹操噎住。
很快地,曹操说道:“婚姻之事向来是父母之命媒妁之言,我决定好的婚事,他难道还能反对不成?”
郭嘉说道:“别人不知道,仓舒肯定能。”
郭嘉就没见过曹冲这么能折腾的人,要是不好好跟他说清楚,他一准能闹起来。
曹操沉默片刻,转头看向郭嘉:“你去跟他说说这事儿,就说我给他挑了个媳妇,他自己也是见过的。”
郭嘉喏然应下。
郭嘉一句话都不劝,曹操反而浑身不舒坦。他喊住郭嘉发起了牢骚:“文若跟随我十七载,你与元常他们都是文若引荐给我的,我素来倚重他,也重用他举荐之人,你说我可有对他不住的地方?”
郭嘉说道:“主公,这么多年来,文若做事可有不尽心之处?”
曹操不说话了。
荀做事若是不尽心,他也不会每次都放心地把大后方交给他。
郭嘉没再多说,别过曹操去寻曹冲说话去。
荀心里想什么,郭嘉是明白的。
荀想兴汉室、继绝世,想保住孔融这些汉室忠臣,想曹操仍想起兵时那样匡扶汉室。
荀觉得曹操的心已经不太一样了,只是天下为定,所以才怀揣着“万一大家都没变”的侥幸继续尽心辅佐曹操。
可是在内心深处,荀已隐隐有了疏离之意,这次才会下意识想尽快将小女儿的婚事定下来。
这些郭嘉都看得一清二楚,只是绝不能摆到明面上说。
有些东西一旦捅破了,他再怎么转圜都没用。
曹操向来是爱之欲其生恶之欲其死,若是碰上有心重用的人才,便是对方不仁不孝不逊,他也会欣然用之;相反,一旦心里生出憎厌来,再出色的人才他都能下决心杀掉。
这事,难办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