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薇来的不早不晚,姐弟三人正好一起往回走。
走在路上,谢蔷把谢薇拉过来,拿出挂在手上的小袋子给她看:“妹,大个儿他家的水煎包的确不多,我好不容易给你留了一个,你快吃了吧。”
谢薇愣了愣,半天才反应过来,她早上走的时候,谢蔷的确是说过要给她带一个包子的,她当时只以为是玩笑话,没想到她姐这么认真。
瞧瞧那个油乎乎的小包子,已经冷了,香气也闻不到,看起来实在和好吃挂不上钩,但谢薇还是默默的被感动了……虽然有些矫情,但她真心觉得,现在真好,她和她姐还离得这么近。
谢薇拿着水煎包发呆,谢韶却偷偷咽了咽口水,谢薇总算回过神来,将水煎包一分为三,先给了弟弟一份儿,谢韶没拿,偷瞄了谢蔷一眼。
谢蔷很有大姐风范地说道:“你自己吃!他都吃两个了,这个是给你留的。”
谢薇示意谢韶拿着,然后又给了谢蔷一份儿,笑着说道:“一会儿要吃晚饭了,我还想吃咱妈做的饭呢,吃这个吃饱了,可就没肚子吃饭啦!”
谢蔷犹豫了一下,最后也没抵挡住妹妹的坚持和弟弟水汪汪的大眼睛,当然,水煎包也很诱人……姐弟三人吃了一路,回家之前还特意把三双小油手给洗了个干干净净。
三人笑嘻嘻地进了家门,前脚刚进,还没见着爸妈呢,院子的门就又开了,一个声音急急忙忙地喊道:“蔷妞儿,薇妞儿?”
谢蔷和谢薇一回头,就看到一个年轻人,大约二十三四,梳了个三七分,穿着花衬衣,下面还是时髦的喇叭裤,这特色的装扮让谢薇看的一愣一愣的。
倒是谢蔷立马喊道:“二舅?二舅你怎么来啦!”
谢薇总算反应过来,这时髦的让人不忍直视的青年还真是她二舅杨军林。
杨家血统很不错,杨秀华长得漂亮,杨军林一个大小伙儿长得也十分帅气,但此刻他似乎是有急事,浓眉紧皱,嗓子也有些沙哑,他问向谢蔷:“蔷妞儿,你妈呢?在家不?”
谢蔷也刚回家,哪里知道爸妈在不在家,扯着嗓子就喊道:“爸!妈!我二舅来啦!”
这大嗓门一响起来,想不听到都难,杨孝华和谢建国先后走出来,瞧见杨军林都是一愣:“林子来了?怎么不提前说一声。”
杨军林也顾不上许多,上前一步就快速说道:“哥!姐!咱爸从车上摔下来了!摔得动弹不得了!”
他话音刚落,杨孝华就脸色一白:“怎么回事?咱爸怎么了?”
谢建国也神色一凛,他扶住了杨孝华,问向杨军林:“咱爸在哪儿?送去医院没?哪个医院?走走,带我们去看看!”
杨军林也不废话,前头带路,谢建国骑上自行车带着杨孝华就出了门。
卢翠春也听到了动静,走出来就只看到三个孩子,她皱了皱眉:“这是怎么了?”
谢蔷是个半大孩子了,学话道:“刚才二舅来了,说是姥爷从车上摔下来了!”
卢翠春的眉毛皱的更深了。
谢薇心里咯噔一声,她竟然把这件事给忘了……
作者有话要说:必须要告诉你们一个真相……存稿箱君他、他被我谋杀了!【qaq】
第十五章 杨家
七岁的事,会忘记也并不意外,毕竟三十多年过去,又发生了很多事,林林总总的难免就记得没那么清楚。
但其实这件事,谢薇真不该忘。倒不是说谢薇姥爷出了什么大事,事实上这次意外也算是有惊无险。杨秀华的父亲杨孝安的确是从车上摔下来了,一辆三轮车,刚起步就摔下来了,速度不快,也不算高,要是个年轻人估计拍拍屁股就跳起来了。只是杨孝安年纪大了,骨头脆,这才给折了。
当时又受了惊,杨孝安没回过神来,这才动弹不了。后来去了医院,缓过劲来身体是能动了,只是他骨折的腿依旧不能动。要说骨折也不是小事,伤筋动骨一百天,也真是受罪了。不过也就养了小半年,之后杨孝安就恢复过来,也没留下什么后遗症。
之所以说谢薇不该把这件事给忘了,却是因为其后的深远影响。
姥爷受伤了,在医院里住了一个礼拜,虽然只是骨折,但医药费也实在不少。
杨家就是普通的庄户人家,杨孝安一辈子本本分分的种地,但挡不住家口太大,一个女儿后面又跟着三个儿子。杨秀华嫁给了城里人,杨孝安也是个要脸面的,更心疼女儿,怕她嫁过去受委屈,结婚的时候嫁妆也是出大力的,虽说置办不起收音机和缝纫机,但其他该有的都有,且样样都要好的,在县里不算什么,但在村里也是数一数二的丰厚嫁妆了。
嫁个女儿,家底给掏了一大半,随后大儿子娶媳妇儿,又花了不少积蓄。大儿子的性格随了杨孝安,也是个踏实本分的庄稼汉,只知下地干活儿,虽然勤快能干,但一年到底的收入也只够自己的小家吃用。
而二儿子杨军林又是个不干正事的小混儿,让老爷子操碎了心,连媳妇儿都还没着落。好在三儿子是个懂事的,脑袋聪明,学习好,如今都念高中了,没准还能考个大学。杨孝安虽是个老百姓,但见识过谢建国的谈吐,也想自家儿子能有出息,所以是卯足了劲的供着三儿子,就想家里能出个大学生。
在这样的状况下,他这个家里的主要劳动力竟然住了院,不说后头的钱,就是眼前的医药费,他都拿不出来。
杨秀华的大弟是有心无力,二弟是指望不上,三弟还在念书,唯一有余力的反倒是她这个出嫁女。
而杨秀华没工作没收入,所以真正能依靠的就是谢建国了。
谢建国自然不会坐视不理,他娶杨秀华是心甘情愿,对她也十分爱护。偶尔回杨家村,他和老丈人也很聊得来,翁婿时常会喝上一杯,感情很好。
如今他卧病在床,不用杨秀华开口,他就掏钱把医药费都垫上,还将家里好不容易存下来的积蓄都拿出来,交给了岳母。他怕杨家断了粮,更何况还有个高中生要供养。
只是谢家的情况也实在是不乐观,谢建国掏空了家底,原本就在勉强维持的生活越发的捉襟见肘了。
再之后,谢建国为了每个月能多四十块钱的工资而离开了铸钢厂,转投县里新成立的化肥厂,化肥厂是半民营企业,和正经的国企铸钢厂相差了不止是十万八千里。
后来政企分家,虽然铸钢厂也裁员不少,但也有很多老员工直接调到了机关部门,可谢建国所在的化肥厂就直接倒闭了。
二十年后,谢建国穷困潦倒,而他往日里的同事,都有人进了省委。
这样的天差地别成了卢翠春的心病,在谢建国失业之后,谢薇最常听到的就是奶奶在痛骂妈妈,举着例子的骂她,说她毁了谢建国,毁了谢家。
更要命的是杨秀华也认为自己对不起谢建国,甚至因此和娘家疏远了……
整整一顿晚饭,谢薇一直在想这些事。
似乎她父母所有的悲剧就是从这里开始的,一环扣一环,一串接一串,简直就像是早就摆好的多米诺骨牌,轻轻推倒了第一块,随后就全盘崩塌。
她重生了,口口声声的说着要改变父母的命运,让他们不要重蹈覆辙,让他们过上不一样的人生,过上更好的生活。可当命运的齿轮在她眼前缓缓转动了,她却感觉到浓浓的无措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