季雪庭回来了。
而天衢的蛇尾也依旧缠在仙君的腰间,没有变形,没有畸化,仿佛之前天衢觉得自己的长尾化为了别的东西不过是他的幻觉。然而在季雪庭的身上,又有无数椭圆形的淡红印记,像是吻痕一般,遍布其腰间胸口。
……
“是我的错。我太过于托大了。那人既然之前与九华一起策划了这般骇人听闻的阴谋,自然也同九华一样,精通洞察之术。他发现了我,甚至……差点把我留在那里。之前君慕青在洞察之术中追随君道一而去,再见时,他已经化身为混沌,神志不清,身形不存,想来那人对我也用了差不多的伎俩。不过我倒是比君慕青幸运一些,被你想办法唤回现世了。”
听完天衢叙述,季雪庭垂下眼帘,沉思片刻后便开口分析道。
“多谢天衢仙君相救。”
季雪庭随后郑重其事地道谢。
也因为天衢相救之事,季雪庭犹豫了一下,并没有再追问天衢,自己身上所留的那些椭圆形红痕又是怎么回事。说起来,其实在浑浑噩噩中,他依稀有一点儿格外缥缈的印象,在虚空中缠住自己的可不是如今天衢展现于人前的漆黑蛇尾,而是另外一种更加扭曲,更加令人发狂的东西。
季雪庭定了定心神,将自己脑海中模糊的吸盘,触须,无处不在的黏液与让人发狂的怪物尽数抹去,转而专心思考如今之事。
他对于自己这般涉险倒是并不后悔,只是遗憾于自己都差点折在那半吊子洞察之术中,可所得到的信息却十分稀少,他至今也无法查出究竟是何人与九华真人勾结,妄图祸害苍生,毁灭世界。
那个借着青巫仙子杀死九华的罪魁祸首究竟是谁?
“他非常谨慎,杀死九华对于他来说轻而易举,可他依旧选择了最能遮掩自己行踪,不留一丝痕迹的方式。”
季雪庭将自己探查到的事情也尽数告知天衢,然后便陷入了沉思之中。
“他以特殊方式附身于青巫仙子,想来也应该是用了什么秘术改写了青巫仙子的记忆,如此这般,才有了我们之前所见到的那些明面上的事。恐怕就连青巫仙子自己,在死前都觉得,自己真的是为了给绿云娘娘报仇才虐杀了九华,而根本不知道,她当时身处天牢之中,身体里所附之魂却压根不是她自己的。可恶,这样一来根本就没办法知道他究竟是谁!”
季雪庭喃喃道。
好就好在,至少在那人与九华真人最后的对话之中,季雪庭总算还是得到了一些有用的信息,虽然……
季雪庭又一次想起了九华真人被杀之后,摔落到他面前的那颗头颅。
以及那快得仿佛是幻觉一般的狡黠一笑。
季雪庭微妙地觉得,九华似乎早已有所察觉才会喋喋不休说起那么多事情,仿佛就是故意让自己知道,他与那人所筹谋的一切。
九华真人难道早就知道自己会被杀?又或者这又是他的阴谋?
还有……在对话中九华真人三番五次提到过的,虚无之海中的定海神木,又是怎么回事?
按照九华真人所说,那位隐藏在幕后的阴谋者想要毁灭此方世界,用的方法便是撬动虚无之海中的定海神木,然而季雪庭到如今却根本不知道,虚无之海究竟在哪里,定海神木又是什么鬼东西。
季雪庭原本还以为,自己之所以不知道这两样事物是因为他不过是个勉强飞升的候补仙君,对这仙界中许多隐秘之事无从了解。
然而,当他开口问天衢虚无之海之事时,后者脸上却也浮现出了茫然之色。
“我从未在天界听过此处,而且也从来没有听过任何人提到过此处。”
作为玄穹上仙的天衢,竟然也全然不知虚无之海所在之处?
季雪庭所探查之事,就这么陷入了僵局。
关系着世界安危的虚无之海,定海神木,仿佛只存在于季雪庭在洞察之术中窥探的那个人口中。
而这天界之大,竟无一人知晓虚无之海的存在——季雪庭在天界暗暗探查许久,不得不皱着眉头承认现实。
“唔……季仙君,我这些日子替你偷偷探查了通明殿中数万古籍,里头也未有一词一句提到此处。”
几日之后,鲁仁背着人,偷偷摸摸进了昆昭宫,见到季雪庭的第一句话,便是这句。
在季雪庭的恳求下,这位天庭第一书吏倒也十分仗义,真的便不吭一声,暗自替季雪庭查阅了通明殿所存放的历代古籍,如今整个人已是看得面色青灰,眼下发青。
“唉,若不是季仙君你开口说了,我都要觉得你在耍我了,这世上怎么可能有一地存在,却从未有人知晓也不曾留下任何记录?”
鲁仁有气无力,苦笑着说道。
“劳烦鲁仙友费心了。”季雪庭推了一瓶灵液递到鲁仁手边,轻声道谢,“此事隐秘,无法大张旗鼓探查,只能麻烦你替我们偷偷查阅典籍,在下感激不尽。”
“这不是……也没再找到线索嘛。”鲁仁将那灵液一口饮尽,喃喃道,“不过,我也只能帮你到这里了,其他几名上仙的仙宫里可能会有些禁书典籍,但那就不是我这等寻常小仙可以查阅的了。”
“我知道。”
季雪庭道。
鲁仁搓了搓手,多看了季雪庭一眼,迟疑了片刻才开口道:“季仙君为何不去询问太常君?太常君协管天界这么多年,天界多少隐秘之事都在他的主理之下,况且天衢上仙与太常君也是多年好友……”
听得鲁仁这番建议,季雪庭却忽然微微一笑。
他并未多说,可鲁仁脸色却一点点变得苍白。
说也奇怪,他第一次见季雪庭时只觉得此人修为低微,行事温暾,实在没有什么值得敬畏的地方,可与季雪庭一同下凡行事这么多时日以来,鲁仁却莫名十分信服起他来。
哪怕是在天衢这等玄穹上仙也一同行事之后,这种信服感也丝毫没有减退。不,不对,应当说,正是在天衢上仙的衬托下,季雪庭其人的可靠之处便愈发凸显出来。毕竟在全天庭的人都在八卦仙君情事,而某位上仙满脑子都是男欢男爱,养娃恋爱之事时,这位季仙君始终顾念着手头差事,不曾因为那些八卦情爱有任何动摇。
这在如今天庭,真的十分难得。
大概也正是因为这样,如今一看这季雪庭这样笑,鲁仁便觉得自己眼皮跳。
“太,太常君,他,他可是有什么不妥?”
鲁仁干巴巴问了一句。
季雪庭看了看周围,抬起手,在自己周围放下了一层禁制。
“太常君当然是个大好人,行事端方,待人有礼,处理这天庭事务更是井井有条,便是如今捉襟见肘的时日,也能勉强维持天庭人间的平衡。”一边说,季雪庭一边偏过头,朝着庭院另一边望了一眼。他今日与鲁仁约的是单独相见,天衢并未在他身边,但也没有远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