眼看着天衢似乎又要陷入奇怪的自怨自艾中,季雪庭当即转头对上土地老儿,冷然让其细细说来。
那土地老儿被面前三位上仙的目光看得愈发害怕,吭哧了片刻,才颤颤巍巍将事情原委说清楚。
原来自从百年前开始,这雍州境内便常有人受了惊吓疯疯癫癫道,说那娘娘庙里绿云娘娘的塑像忽然变了模样。原本柔和庄重的雕塑面颊上,会忽然显现出无数只外形各异,眼球咕噜噜转个不休的鬼眼。
最开始,只是神像上长出鬼眼,但没多久,那娘娘庙中各处都会冷不丁地长出眼睛来。那些眼睛倒是不曾做出什么害人的事,但是它们目光森然诡异,而且隐隐带着一种难以表述的恐怖,对上那样的眼睛,好一些的人会大病异常,运气不好的,则是会神智癫狂,大吵大叫直到力竭而亡。
类似的事情时有发生,偏偏当地官员按照仪式焚了牒文恳请天庭来仙拔除妖祸,却总是因为种种原因不得回应。
说来也巧,似乎就在娘娘庙里鬼物盘踞不可收拾的那一日开始。
就在所有人都束手无策之际,是一名衣衫佝偻,十分落魄的老人忽然云游至此,期间他是如何显示出种种神通以取信雍州百姓官员之事自是不必细说,只说最后,众人跪请老人帮忙解除那娘娘庙中的鬼眼,那老人却是两手一摊,苦笑道,那盘踞在娘娘庙中的鬼物不可说,不可言,不可扰,不可灭,他也无可奈何。若想求得安宁,唯有彻底焚毁境内所有娘娘庙,方可解一时之急。
“……从那之后,雍州境内就再也没有娘娘庙了?”
季雪庭问。
“焚庙毁神之事,天庭也从未有人过问?”
土地老儿苦笑道:“要说问,也问了。把绿云娘娘的庙都烧了,最开始大家都害怕,还烧了牒文上去恳请天庭同意,只可惜得来的只有呵斥谩骂,可上头就光顾着骂,那娘娘庙里的鬼物却从来不管,这不,就……”
“你们就一不做二不休,干脆背着天庭偷偷焚了娘娘庙。”
“这不是没办法嘛?之前想着,若是天庭来个神仙问罪也罢,好歹能管管那庙中鬼物,不然就说是不小心失火。”土地老儿声音渐渐小了下去,“谁曾想,大家把所有娘娘庙都烧了,上头好像也没发现,这不就……糊弄着过去了呗。”
季雪庭目瞪口呆。
虽然早就知道如今灵脉大乱,天庭人手凋零秩序失措,但他无论如何都没想到,这等大事天庭竟然完全无人知晓。
简直就是骇人听闻。
之后季雪庭忍不住又问了些相关问题,奈何这位土地老儿当真就是懈怠懒惰到了极点的一位,除了方才那件事之外是一问三不知。
见他这般模样,季雪庭也知恐怕再也问不出什么,只得叹了一口气。
“天衢仙君,还请放了他吧。”
黑蛇应声而散去。
土地老儿得见自由,哪里还顾得上其他,逃命一般直接往土中一跳,再没了动静。
“他的诸多失察躲懒懈怠,你都记下了吧?”
季雪庭看了看面前荒芜的土地庙,回头望向鲁仁,淡淡问道。
鲁仁与他手中那只金笔也是齐齐点头。
只不过,巡查四方查出了这么个无所事事的渎职仙官,鲁仁面上一点松快之情都没有,只有一片凝重。
方才他所听到的那些事实在匪夷所思,只叫他根本没法回神。
“怎么会这样?这都一百年了,这事通明殿里竟然一点消息都没有,这,这……这雍州值神究竟是在做什么?!”
鲁仁喃喃自语,说话时手都在抖。
反而是季雪庭在最开始的惊诧之后就转而平静了下来,甚至还有闲心继续讨论陈氏之事。
“夜里我们见那些村民这般欺辱她,想来也是因为她并非本地人士,自然也不知道雍州之内并无娘娘庙,所以才会被人哄骗,傻傻地跑去所谓的娘娘庙。”
“季仙官,区区一个凡人妇人而已!现在哪里是想这些的时候!雍州境内娘娘庙被凡人尽数焚毁之事,我们得赶紧上报才是!”
鲁仁简直急得跳脚。
“唔,雍州的娘娘庙都已经被烧了快百年了,也不急着这一时。”季雪庭淡淡道,“但陈氏却是新死,自然还是陈氏的事更重要些。”
鲁仁顿时语塞。
季雪庭适时又补充道:“而且,那陈氏也关系到娘娘庙的蹊跷,里头还有九华真人搅局……想来,应该也是一桩大事,你说是吗?”
说完不等鲁仁回应,季雪庭已经径直走向村外。
天衢当然也立刻跟了上去,就是掠过鲁仁时,他脚步稍停了片刻。
“我不喜欢有人顶撞阿雪。”只有鲁仁一人才听得到的细语在他耳畔响起。
“你最好乖一点,不要让他费心。”
鲁仁一颤,骇然望向了天衢,可那人身形一闪早已贴到了季雪庭身后,从背影上看,男人是那般卑微,温顺,好似方才那一声阴森冰冷的威胁,不过是鲁仁自己的幻觉。
作者有话要说:很久以后,有一天天衢无意间窥见书案上某只金笔独自一笔奋笔疾书。
拿来一看,只见上面写道:
【只见季雪庭仙君将天衢仙君一把口口口……然后天衢仙君惊呼一声,对季雪庭仙君颤声道:“阿雪,你别这样,我怕……”季雪庭仙君就问:“你怕什么?”天衢仙君说:“我怕我控制不住会伤了你。”季雪庭仙君笑道:“那你试试吧,若是你真的伤了我,我就——】
翌日,鲁仁前往通明殿,申请领取了新的随身金笔。
第60章
季雪庭一行人在榆口村附近细细查找,各路神仙手法都使了一遍,连带着天衢也都放出了万千念蛇刮着草皮一般的找了一圈,竟完全没有关于娘娘庙的线索。
那一日的陈氏在九华道人的指引之下,究竟去了何方?
眼看着天色将明,村中渐有声息响起,就是连鲁仁脸上都渐渐染上些焦躁之色,毕竟有了前夜的经验,他是无论如何都不愿与再与这村中狭隘蛮横的凡人打交道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