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行人连夜逃离奉城时,柳媚儿看着娘亲给自己换上的粗布麻衣还有些困惑。
这一路不能声响,切忌财不能外露。常氏替孩子系着衣带面色还有苍白,心里正思索着要去哪才安全。
山林官道处处都有匪徒,常氏听闻现如今勤王等人已经稳定都城周边安宁,便一路乘船赶去都城投奔娘家人。
从夏日到深秋柳媚儿一直都在船舱,因为水土不服而发热的厉害。
水路虽然行进的快,可各地河道关卡被官兵把持,通关是极为麻烦的事。
一路上常氏花费不少银两打点,现如今眼看离都城不过一日的功夫,却没想到会被拦下来。
没有通关令,谁都不准入都城。码头的官员将领正在一一检验船只人员身份。
正到常氏一行人时,秋风瑟瑟寒冷异常,官员们大多想捞些油水,可见这群人衣衫褴褛索性都不去盘问直接进行驱赶。
大群难民哀嚎遍野求饶声不绝于耳,却还是遭到官兵狠心的驱赶落入寒水之中。
大人!那骑着马赶来的官吏着急下马跑到巡逻李大人身旁耳语几句。
李大人看向官吏递来的画像,视线落在那一处常氏,连忙上前慰问:可是奉城柳家常夫人与令公子?
常氏本以为死期将近,没成想又绝处逢生。
正是妇人与小儿。
李大人松了口气道:请上马车入都城,长公主特让下官来迎接,还为令公子备了良医。
多谢大人。
因着一直水路行进的缘故,常氏还不知幼帝重新即位的事,自然也不知姜国长公主是哪位,只是心间存了个困惑。
当日夜间信鸽跃过朱红色的宫墙落进一处恢宏宫殿的窗台。
姜苌黛展开信封,微蹙的眉头方才舒展开来。
本来姜苌黛是想防住奉城乱军,可仍旧是失了策。
看来一切还是按照上一世的事件陆续发生了。
不过幸好没让柳媚儿同上一世那般因患病过重而落下病根。
没想到奉城之乱会因姜苌黛而起,柳家纯属被牵连了。
姜苌黛自知是对不住她的。
第8章
初冬时节日渐寒冷,都城常家先祖曾是开疆扩土的将领,虽现如今已是没落贵族。
可常家仍旧是继承不少田地家宅,府中长子亦可在朝代谋取官职。
正所谓天子脚下的芝麻官都比地方州县知府要有名声,当初柳父才与只是妾室所出的常氏联姻。
常氏乃妾室刘老夫人所生之女,只不过因常家后代凋零,府中又无嫡长子,而刘老夫人育有三子一女。
后来常大老爷主妻因病逝世,常大老爷临终前便将刘老夫人长子常春指为继承家业,刘老夫人便成了主家老夫人。
常氏带着一干奴仆和柳媚儿住进都城常家的偏院休养。
大病初愈的柳媚儿浑身提不起一点劲来,整个人浑浑噩噩的躺在床榻。
娘亲,我们这是在哪啊?柳媚儿喝完药汤稍稍恢复些精神。
这是都城外祖母家,媚儿可真是吓坏为娘了。常氏坐在床榻旁眼露担忧的望着消瘦的孩子。
柳媚儿望着常氏憔悴的面容愧疚的说:娘亲,媚儿已经好多了。
上一世柳媚儿记得自己病了整整一年,而且从那以后冬不能见风,夏不能见日,可别提多让娘亲担心了。
寒冬大雪飘飘落下的时候,柳媚儿已经能够离榻。
抛妻弃子的柳父恰好进了都城,姜国各地内乱被勤王一党平定,而柳父因护住长公主而被提携入京。
柳父听闻常氏携带幼子竟从奉城逃回都城时,心中讶异万分。
待靠着银两人脉打点,柳父便在朝中谋得户部主事一职,虽然是个六品小官,却也算是进入都城官场。
冬雪洋洋洒洒地将满大街高楼房屋染成白茫茫的一片。
柳父借着拜访在朝中新任为大学士的常春这位大舅子的由头,顺道来接常氏母子回都城安置的宅邸。
常春对于柳志的殷勤并不想理会,甚至还想数落他抛妻弃子的无良之举,可念及妹妹常氏已嫁作人妇,便只得对柳志谨言交待几句作罢。
一路上马车内尤为安静,柳媚儿望着自从常府出来就变了脸色的柳父,下意识觉得害怕。
柳父行商多年喜怒无常,平日里就酷爱怒骂训斥,甚至还时常会杖责处罚仆人。
待下了马车,柳媚儿跟着常氏入院内,一行人都未曾露出半分笑意亦无言语交谈。
按照官家规矩,都城官员嫡长子都需登记在册,待六岁可入太学研读经书。
太学虽是教授经书古典,可能进太学进读的太生,那相当于是一只脚迈进官场。
柳父自从被常春明里暗里的说教一番,更是对待常氏母子极为不耐烦,自是不愿意让那幼儿去读太学,便在书面以柳安过继给常氏为由,来将柳媚儿的改为柳安随即添上花名册。
那花名册经由吏部审查层层递至勤王姜流手中,幼帝姜丰年仅七岁自是不能经朝事。
只得由勤王和四位辅政大臣一同处理朝政要事,姜苌黛得知柳媚儿不在花名册中时,便知定然是柳父所为。
假若按前世所经之事来看,柳媚儿若不入太学,那将来就会被踢出柳家。
这对于柳媚儿而言其实也不算一桩坏事。
毕竟柳家将来要遭受的可是抄家灭族之罪。
姜苌黛便没有出声阻止。
只是世事难料,未曾想吏部周兴官员同大学士常春相熟,便透露了风声。
常春一听这柳志竟然藏了如此心思,当即便上了奏。
过继并不是随意能执行的,一来必须确保主妻未有子,二来必须要经祖宗祠堂登记。
此二则必须同时满足,否则视为无效。
柳父哪里想到会因为一个花名册而在早朝被召,一时慌乱到立即改口说是填错了。
这事方才算是翻了篇。
原本以为好事将近的柳安没想到柳父如此无能,一时更是心生恨意。
除夕夜里柳家大半宴席,柳父致力结交好友来谋取在朝堂的高升。
可柳媚儿却发愁的很,待过了除夕春日里柳媚儿就要入太学读书了。
上一世的太学,柳媚儿没少被那些达官显赫子弟笑话自己的姓氏。
更重要的是这些官家子弟又不能像对付那些小胖子直接动手。
假若动了手,柳媚儿真怕会闹出更大的事来。
常氏倒不知孩子的忧愁,只是忙着制订新衣,毕竟都城是天子脚下,总是不能苦了孩子。
早春时节里都城的积雪仍旧未曾消融,都城的街道却已经是极为拥挤。
待三月中旬时,太学开课了。
柳媚儿一步三回头的望着常氏,心情莫名沉重的很。
因着年岁不同而分设不同的课堂,柳媚儿早早的入座靠窗的桌位。
初次入太学都会点名相识,柳媚儿看着这些一进来就能互相说笑的人,便知道他们定然是家族人士。
那教授经书的先生是位极其年轻的儒生,面貌端正身段笔挺。
赵阳?
先生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