容尚书也出了一背的汗:“当然,当然。”他看彭犀与单良等人的脸色都不是很好,越发的谨慎了,打定了主意,接下来一定一句实话也不讲。
哪知公孙佳又炸了他一句:“那尚书可知册立皇后的礼仪吗?”
“噗——”容逸一口酒喷了出来,“什么?”他是负责起草诏书的舍人,是伴君左右的,这消息他是一点也没听到风声啊。
江仙仙一面给他擦掉身上的酒渍,一面嗔道:“多大的人了?怎么稳不住了?”她心里也惊讶得厉害,不过她当时没吃喝东西,自然可以顺势教育丈夫。
容尚书道:“难道?陛下有意……”
公孙佳道:“嗯,今天就是为了这个事儿才请您来的。陛下有意先准备着,我翻过书,翻到了迎娶的,也翻到了登基之后即册立元妃的,唯有由皇妃而正位的写得很模糊。”
容尚书愈发小心了,问道:“不知是哪位……”
“陛下属意贤妃。”
不是章昺就行!谁也不想让姓纪的再回来了!容尚书松了一口气:“其实前朝做过样的事儿……”
说到礼仪方面,容尚书就是行家了,给公孙佳详细讲了,最后添了一句:“本朝要如何做,还须陛下公议再做定夺。”公孙佳道:“陛下让政事堂议,我们几个怕出纰漏,才由我来请教尚书的。”
容尚书严肃地道:“那就该紧着办了,越快定下来越好呀!前朝有准备年余的,先帝迎娶皇太后时,也准备了七、八个月。”
光是皇后的常服、礼服之类就要比着身量去做,先应付一季的就得上百绣工干好一阵的了。然后是重修一下中宫,装修就更耗时了,再添上人员、皇后的属官等等。全套做下来也得好几个月了。当然,如果是“事急从权”,倒是能一道圣旨就算完事儿了。可一般人不会选择那么做。
公孙佳道:“明天还请尚书与我同去政事堂商议此事。”
容尚书顾不得自己进政事堂这点念想,一口答应了,又说:“如此一来,诸王也能消停下来了,是朝廷之福。”
公孙佳吐出一口气:“您说的是。”接下来却再不提什么正事了。
到宴散时,公孙佳先将容尚书夫妇送上车,看江仙仙上车的时候才对容逸说:“还想从你们家请几位小娘子来帮我呢,看来也是不肯给我了是不是?在我这里,有什么不放心的?过两天,我还把谢普的儿子捞过来呢,平素也不是没见过。好好的女孩儿闷在家里,不会不甘心吗?”
容逸低声道:“谢家儿郎当然是好的,这京城里多少人是亲戚?通家之好也是常见的,那倒无妨。可你将山南海北的人都聚了来招考,又不知根底,更不知人品,致有贪图富贵、好乐无厌、粗鄙无文者。谁家把女孩儿放到他们面前才是疯了呢。”
公孙佳道:“知道啦,你比我娘说得还多呢。”
江仙仙道:“你自家也小心些,虽无人敢当面质疑你,可清誉也是要紧的。”
公孙佳自己是无所谓的,但是江仙仙一片好心,她也不反驳,点点头:“好。路上小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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好的,道理都明白了,一是打心眼儿里不肯让女人上桌,二是防范着她新招的寒士。
公孙佳送走了容尚书,将自己人聚到了书房,开门见山地问:“我终究是异端!先生,我要怎么办才好?”
单良正在懊悔,多么明显的理由他竟一时没想到。彭犀已在检讨了:“常在丞相面前议事,与男子议事无异,一时竟然忽略了这一条,是下属的过错,容下官仔细筹划。”
公孙佳道:“还筹划什么?只要有机会,他们一准儿不会支持我的!”章熙更乐意扶持钟源,除了他们是翁婿、甥舅,恐怕也有这性别的原因吧。
单良道:“莫慌!不给他们机会不就可以了吗?”
彭犀想了一想,觉得单良说得有道理,也说:“只要不可替代就好。”
“世上能人多了,”公孙佳嘀咕了一声,“这顶好的又不肯为我所用。”
彭犀倒升起一股英雄气概来,冷笑道:“您说的‘顶好’的,是看着这些假模假式的京派么?只有京派望族才算‘能人’么?说句犯浑的话,先帝是不是能人?令尊、令祖是不是能人?他们是不是‘顶好’的?霍相的父亲是什么名门之后么?那也是‘顶好’的丞相之材,就是死得早了点儿,他活着的时候,赵司徒且压不过他去呢!”
单良赞了一声:“着啊!老彭!说得好!”
彭犀续道:“也不必太担心他们!他们真要是忠贞之臣,前朝亡国的时候就该殉了!赵氏、容氏百年望族,他们看过这京城里的皇帝换了三个姓儿啦!真遵什么‘阴阳’,赵司翰何必求娶令堂?容尚书又怎么会顺着先帝就同意了您入朝为官?固然可以说是他们迫于威权,让他们一辈子、下一代、子子孙孙都服于这威权不就行了吗?您还是要建功德!”
公孙佳道:“好!”又说,“这不是我一个人能做得到的,还请诸位帮我。”
单良道:“责无旁贷!”
公孙佳笑了:“酒来!”
第235章 更张
“我改主意了。”公孙佳说。
都不是贪杯之人, 酒放下之后依旧是饮茶,几人坐在了公孙佳的书房里,姿态都还算轻松。容尚书父子的话虽刺耳却也说的是实情, 既然有着偌大的麻烦,也就不必急于一时了。这是长期的战争, 公孙佳等人情绪稳定。
啜了口茶,单良问道:“您想怎么改。”
公孙佳道:“经营雍邑不变, 其他的都要调一调。”众人一齐点头, 听她往下讲。
公孙佳扳起了指头:“第一, 咱们府里的人, 换个安排的法子。先前我也缺人,想的是来者不拒,只要有本事我总能给他们找到任用的地方。陛下要四海归一,我用人也不能画地为牢。”
彭犀放下了手中的茶, 认真地看着她。公孙佳道:“不过尚书父子提醒了我,我想要的混同, 别人未必能处得来。还是给他们分一分吧。我想, 这文学之士不要靠考的了!就择京中有名望者请了来,也不用他做什么,不用应卯,我养着他,给我撑个门面!下面任事的官吏,我给他们选拔考试!”
彭犀叹息一声:“也只好如此啦。”单良反问道:“这样不是很好么?既然尚书给您画了道儿出来,您也把道儿给他们画明白了!您之前拿他们真当自己人,是您厚道,他们拒绝了您的诚意,那大家就客客气气的好了。甘蔗没有两头甜!他们也甭想一手要实权, 一手又要阻遏您!您就是太厚道了,分给自己人的太多了。”
荣校尉突然说:“不错!”
公孙佳道:“可这样一来,你们、尤其是彭先生就要辛苦喽。这些实务官以考试充任,清要一点的职务由望族子弟担任,这两样他们都是没有什么经验的。清要之职倒还罢了,实务官纵使之前做过小官小吏,经的见的格局也不够,没做过官的就更不要说的,生手!要教的。教新人如何做官!我想把这件事情托给彭先生来办,就在这府里,东边儿那个亭子那儿,一溜的几间房子,先弄过来教导些日子。等略懂了些,让他们一边上手干一边揣摩。如何?”
她自己个儿能上朝之后还得四处偷师,何况这些人?
彭犀胸中块垒渐消,他对望族的不配合、公孙佳面临的困境是担忧的,见公孙佳这一套改,并没有受到打击之后意志消沉的样子,登时更满意。这个“教新人做官”,就非常的好,这个制度就很好!他说:“以往新人总会闹笑话,人也都说世家子弟更好些,为何?耳濡目染,他见过。如今这教一教,虽不能说就与浸淫官场多年的人比,至少能少闹些笑话。”
单良与荣校尉等都赞同他的意见,彭犀见他们也不反对,请公孙佳给那几间屋子起个名字。这可把公孙佳给为难住了,她也坦诚:“那亭子边儿不是有几只鹤么?叫鹤亭得了。”彭犀就让她现场把两个字写出来,转天让人做成块匾,把原本那里的匾额给换下来。
公孙佳都答应了他的要求。彭犀任务挺重,应该给他配几个助手的,但是公孙佳就很谨慎。“师徒”的名份,是不能轻许的。给了谁,就是让谁能在她的老巢里挖墙角。彭犀她现在还能信任,别的要拿来教官员的人,就不行了。单、荣二人也得她信任,不过他二人就不适合教导正式的朝廷官员。
公孙佳想了一下,说:“为防他们有什么典籍制度之类还有不足,我把陆志远也给你。”选来的官员,比如关巡,以前是小吏,户部的勾当门儿清,别的事儿他就没学过,自然是不懂的,尤其是经史之类。做吏可以不会,做官还是要懂一些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