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亮平要求顾屿和严修两人把自己代入角色里,不要他们演得多细腻多感人,只要求他们想一想,如果自己真的来到了这所乡村学校,当了这里的老师,他们会怎么演?
给你们一个小时好好思考。陆亮平拍拍严修的肩膀,时间不多,对你们应该够了。
顾屿捧着笔记本,无意识地在纸上勾勾画画。
以他在这里短暂的时间,除了感念这里的贫穷外,感悟其实不是很深刻,不过
顾屿不知突然想到了什么,站起身,往前方那个山里唯一的学校走过去。
严修亦步亦趋地跟在他身后,见顾屿看过来,他轻轻挥了挥手:看来我们想到一块儿去了。
是啊。顾屿微微一笑,我也只有这个办法了。
陆导让他代入角色,他就努力做到身临其境,哪怕不能保证把这个片段演绎好,但至少,他要努力追求真实。
学校的教室比剧组搭建的那几间更旧,可看着指尖被粉笔灰染得发白的老师、盯着黑板的一双双大眼睛时,顾屿忽然有种被触动到的感觉。
这一刻,他更理解了《暖日》这部电影拍摄的目的。
温暖的日光普照大地,不仅照在繁华的都市,也照在贫瘠的乡村,无论生活在哪个地方,接收的温暖都是一样的。
电影也要传递出这一份力量。
顾屿和严修没有打扰孩子们上课,站在窗边,安静听完了一整节课,和严修扮演的那位老教师一样,讲台上的老师普通话不够标准,穿着土气的衣服,教材也破破烂烂,可他写着一手好板书,讲到动情的地方,老师的眼中也不自觉露出笑意。
严哥,我们要学的地方果然还有很多。顾屿感慨道。
嗯。严修点了点头,只靠自己想象果然还不够。
你们确定没问题?陆亮平和两人再三确认,得到肯定的答复之后,导演才不慌不忙地喊了一声开始!
顾屿抿着唇,严肃的表情在这一瞬蓦然放松下来。
他在小路上闲逛打发时间,不知不觉就走到学校,一抬眼,宿舍那里,一盏灯依然还亮着,他很好奇,这么晚了,还会有谁在?
隔着没有窗帘的窗户,他看到了老教师勤恳读书的那一幕。
原先散漫的笑意瞬间停住了。
他怔怔然望着这一幕,神色复杂难辨,手指却在不自觉间轻轻握成了拳。
他在宿舍门前徘徊许久,想要敲门,却最终没有敲开,而是静静地、仿佛什么也没有发生一般走掉了。
回去的路上,他在山间拼命奔跑着,耳畔是蝉虫清晰的鸣叫声,在他身后,窗户透出的灯光最终化作淡淡的光晕,变成了萤火,却把他的心和这里扣在了一起。
看着这一幕,监视器前的陆亮平抬起头:演得挺细啊。
晏晴看向他:您不是最不喜欢这样的表演模式吗?
陆亮平摇了摇头:看见没?他有自己的想法在里头。我不喜欢那种要手把手教的,不管演什么都是从一个模子里刻出来的,那样谁喜欢?
这场戏重点在于老教师和新老师之间的相互理解此刻这一幕,就是二者相互理解的契机。
顾屿演出了老教师对他的触动他以为这会是一场无休止的战争,谁知道先低头的竟然是对方,而对方并不是出于意气用事或是维护自身作为老教师的权威,对方只是更能为学生考虑而已。
为学生考虑的一方,必然会是先输的一方。
陆亮平微微一笑:找他们来演,还真是找对了。
这场戏可以顺利进行,自然而然地,后面一场两位老师齐心协力把课上好的戏份也顺顺当当拍完了。
顾屿和严修扮演的毕竟不是主角,只是配角之一,两人理解得快,拍摄进度自然也变快了。
戏份杀青之后,严修拍着顾屿肩膀:咱俩好久没合作过了,下次有合适的本子,你千万千万记得喊我,我要求不高,《天机》那样的就行了。
顾屿:
《天机》票房破30亿了,是他演过的电影里票房最高的一部,这个人实在太贪心了。
顾屿于是也露出一丝虚伪的假笑:严哥有好剧本也别忘了我。
当然了。
回程的时候两人依然坐同一班飞机,顾屿一撩裤管,小腿上长了不少包,都是待在山里这几天被蚊子咬的,蚊子太厉害,点再多蚊香也没用。
在他对面,严修已经睡了。
顾屿趁着有空,翻开笔记本把这两天的感悟记了下来。
《暖日》这部电影前前后后也只拍了几天而已,但对顾屿而言,却像是打开了一片新天地。
比他拥有更多却更努力的严修。
荣誉加身却依然坚守在山村的陆亮平导演。
《暖日》这部电影会赚很多钱吗?恐怕不会。
如果不是《我的梦会飞》的票房让业内发现了这种题材存在的可能,即便有陆亮平这个名字在,《暖日》也只会是众多默默无闻的小成本电影中的一部。
哪怕现在的市场越来越包容,这样的题材依然不够大众。
看到陆亮平,顾屿仿佛看到了《江湖》拍摄时的凌之淮。
他们有必要做这个吗?
不管拍不拍《江湖》和《暖日》这两部电影,凌之淮和陆亮平大导的地位不会有任何改变,可他们依然做了,一个固执于心中的武侠,一个守在山间那么,他又要为什么拍电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