郑栖收紧手臂,气息沉下来。
余旸难过得说不出话来,吸了吸鼻子,伏在郑栖肩头。
过了一会儿,察觉到郑栖要松手,余旸先是皱眉,抱紧他:“不行,你还没有跟我说‘再见’。”
广播传来车次讯息,安检通道人满为患,郑栖得进站了,再晚一点说不定都要赶不上动车了,余旸很着急,声音颤抖,“郑栖,你还没有跟我说‘再见’,要说‘再见’的……”
郑栖松开手,站直身体,看见余旸微红的眼睛——有种泪意决堤前的脆弱,但竭力收住泪水,眼眶紧绷,又是那么固执而坚强,他的心继续往下沉,沉到哪里他不知道,他只想做一件事——偏头,呼吸靠近余旸,在他鬓角留下一个很轻的吻,“不说‘再见’,”他顿了顿,“我们还会‘再见’的。”
泪水顿时夺眶而出,余旸擦了擦眼角,表情却很宁静,还在努力地笑。
郑栖不敢看他的眼睛,怕多看一眼就走不了,他轻轻移开视线,敛住目光,用拇指擦拭余旸脸上的泪珠,拍着余旸的后背。
怀里有轻微的抽泣声,浅到几乎听不见,郑栖一直等余旸不哭了才松开手,“照顾好自己,”他抬起眼眸,没有悲伤,更多的是责任与托付:“照顾好爸妈——”“嗯!”余旸吸了吸鼻子,很安静地点头。
郑栖往后退,朝父母挥了挥手,视线最终定在余旸身上,他伸出手臂,朝余旸比了个拍照的手势,余旸似乎不怎么开心,郑栖的手在空中打转,示意余旸笑一笑,很快,郑栖嘴角带着弧度,收回手臂,像真的在拍照,‘咔哒’一下拍好,两只手最后停在心脏的位置,还拍拍心口,放好,藏起来,他朝余旸比了‘ok’,仿佛让余旸不要担心,示意他给自己打电话。
转身,取下双肩包,拎在手里,背包落在传送带,钻进黑色幕帘。
郑栖站在安检处,配合工作人员安检,再往里走就看不见入口了,他没有回头,即将安检完毕时,举起手臂,朝身后潇洒地挥手。
“再见,郑栖。”
余旸很小声,他已经不难过了,所有情绪融于郑栖那个清浅的吻中。
回去的时候是余海滨开车,问余旸:“小栖现在集训跟工作的内容一样吗?”
余旸说:“不一样,排量组有变化,秋季赛算是全国赛,之后他会跑全地形,有一个我记得是特技赛——”“这么听起来好像很危险哦。”
周蓉感叹了一句,“敏敏真是心大,像我就不放心。”
她看着余旸,几乎不能想象余旸离她太远是什么感觉。
余海滨有点担心:“常用药给他带了没?”听说车手训练容易摔,就算概率低,有备无总是好的。
说到这个余旸就骄傲起来:“当然带了呀,不然旅行箱怎么那么重。”
一家人笑起来,气氛总算没有方才那么悲伤,周蓉甚至提议:“旸旸,小栖不在家,要不过来跟我和爸爸一起住,这样平时还能照顾你。”
余旸说:“我可以照顾自己!”郑栖走前还让他好好照顾父母,哪能让父母继续照顾他,他还想好了,周末抽空去看望郑栖的父母,看看两位长辈还缺什么。
“由着他吧。”
余海滨笑道。
周蓉语气迟疑:“旸旸,那么大的房子,你一个人住不怕吗。”
“不怕不怕,”余旸放下车窗,“我还想养只猫呢。”
“养什么猫,你把自己喂饱了我就阿弥陀佛了——”反正他工作朝九晚五,很少加班,郑栖不在家他也不想出去玩,还不如养只猫打发时间,同事之前已经跟余旸说过了,等小猫断奶了就能抱回来。
车子快开到家附近,余海滨又嘱咐:“小栖职业比较特殊,你有假期多去看看他。”
“我知道,不要你说。”
余旸撑了个懒腰,一停车,他飞快地开门,‘咚咚咚’往楼上跑,不知道又要捣鼓什么东西,神神秘秘的。
余海滨停好车,指了指屋内:“他刚刚不还挺伤心的吗。”
“伤心什么啊伤心,又不是生离死别。”
周蓉没好气地说,她环视四周,“猫养在院子里,绝对不能进屋子,我最不喜欢猫毛了!”
余海滨笑起来:“旸旸的猫还没来呢,瞎担心——”郑栖离家这几天,余旸起初有点不适应,先是觉得床太大,没人跟他抢被子,也没人给他抓痒痒;再来下班回来没人陪他说话,好在郑栖只要有空就会跟他视频通话,这么‘空虚’了几天竟也习惯了。
——因为郑栖有答应好好补偿他。
新婚离别总是难捱,余旸加班加点提前完成工作,在软磨硬泡之下,领导终于批准他周五请假一天,这样周五连着周末就有三天时间,他要去看他老公!吼吼!
周四晚上离开单位时,同事还问他:“余旸,去看猫吗,小猫快满月了。”
“你帮我留一只,健康就好。”
余旸忙不迭坐回到车里。
同事说:“你自己说的啊,到时候别反悔。”
余旸倒车出来,放下车窗:“不反悔!”
他本来以为请不到假,只跟郑栖说周末过来,现在多出一天,正好算是惊喜,他提前看了地址,是跨省没错,但飞机票好买,就是到机场后得转几趟车——没办法,训练场地总是在郊外。
就这样,周五一大早,余旸带着旅行箱登机,心情前所未有的晴朗。
飞机降落时,余旸刚睡醒,听见空姐提醒乘客当地有雨,请注意携带雨伞。
下雨了吗,余旸往窗口探了一看,天空灰蒙蒙的,水汽重。
机场人来人往,余旸又是第一次来,先按查好的路线等公交,他要到一个交通枢纽处转乘。
这次他随身携带的东西并不多,就一个19英寸旅行箱,外加一个双肩包。
雨渐渐大了起来,好在公交把余旸送到枢纽站,他看着时间,张望大巴什么时候到。
廊檐下人头攒动,空气中氤氲着水汽,潮湿到让人喘不过气,背脊像泼了一杯糖水粘稠难耐。
雨珠成帘,顺着遮阳棚淅淅沥沥落下来,溅湿余旸的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