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阴县?坤道听后大惊,连忙问道:哪户人家?
姓王,好像是琅琊王氏的后人。小道士回道。
山阴县姓王的人家并不在少数,可否具体哪一家?坤道追问道。
主事的是当家主母,好像也出身大族,我忘了其姓名,但他们家曾有个庶子考取了进士,本在朝廷任要职,后来卷入一起重案连同祸首一起被诛杀了。小道士回道,哦对了,主母姓崔,应是清河崔氏出身。
坤道手中摘抄的笔忽然滑落,但并未得到她的在意,反而起身问道:何日做法?
明日。小道士见她眼里充满了急切,师兄与他们家可是有什么渊源?还是说要亲自去?师父只是这般说师兄可去,但去与不去还是由师兄自己决定的。
你去主持做法,我跟随于你。坤道回道。
黄昏,下山的道士皆返回山中,夕阳落至山背,气温骤降。
这院里的桃花马上就要开了,届时我摘些酿酒。静真见静尘师弟不语,脸色也与平常有异,怎么了?
山阴县有人逝去,大祥需人做法招魂,师父让我过去。静尘回道。
山阴县离此遥远,你身体一直不大好,这些年居于山中就未曾出去过,师父怎让你去?静真有些质疑,况且山阴县你的旧识如此之多,我怕
做法招魂的静尘语塞,是王氏偏房。
静真愣住,回道:当年送灵柩归家,主母言语颇为冷漠,后事也是只匆匆下了葬,至于主君我未曾见到。
真明师弟说他是气绝,但不知因何事,家主人未曾透露。静尘道。
你要去吗?静真问道。
去看看。静尘回道。
静真旋即随她身侧坐下,紧握住她的手不放心道:好不容易安稳下来,主人大祥,娘子与姑娘岂能不回,届时你若被他们看到
静尘扭头对着香案上的铜镜,我如今的样貌与从前大不相同,我是以子之身,她们又如何能够想到我,且我多年前早已死去,如今尸身还埋在山阴县的荒地中。
你阿娘呢?静真问道,我不知道皇帝因何就此放了你,你不是也不知情吗,自由得来不易,我不想你再有任何的风险,哪怕是一丁点。
感受到掌心的有力与温暖,静尘将其拉入怀中,轻轻安抚,大人与嫡母随凉薄,但在遇到你之前,阿娘是这世上唯一对我好之人,若她知晓,定高兴还来不及,又怎会害我,也许一些事,阿娘会知道,因为我总觉得她有许多事都瞒着我,包括对于大人。
你都说他凉薄了,回去看,岂不更让你自己难过?静真担忧道,天下的病唯有心病难医。
那你呢?静尘问道。
我又不是医仙,也不是那些术师,没有起死回生的通天本领。静真有些赌气道。
好了,七娘,静尘凑在她的颈间轻笑,我只去看一眼,就一眼。
静真从她的怀抱中轻轻分开,双目对视,我同你一起去吧,不过你们王家人并不欢迎我。
她们信白云山的道士,尤其是主母,她虽然薄情,却也会为了自己的儿女争取,倒不至于像帝王家那般虎毒食子。静尘道。
她们信道士,我只信你。
第155章 身世
越州山阴县
时逢家中男主人故逝三载,遂请和尚诵经超度,道士做法招魂,其中三请天台山白云子门人。
自儿女各自成家,王宅变得日益冷清,只剩一房女眷还留于家中苦守,当家的主母一改往日刻薄,历经生死变故也将性子收敛了许多。
王宅忙碌,主持大局的主母脱不开身,招待迎接道士变成了家主人的第三女,女婿素来疼爱妻子,遂也帮忙照料一应事宜,诸位真人这边请。女子客气的将人迎进门,起初并未在意夹在众多乾道坤道中间的年轻道士。
我父故去三载,今年才行大祥乃是去年风气不好,只做了吾弟的大祥,今日请诸位真人千里迢迢到访家中也是辛苦。带入门的女子道。
娘子不必言辛苦,修行之人本就砺苦,况且此等事是道家应做之事。领头穿法衣的道士回道。
直到安排众人坐下,三姑娘才注意到旁侧的坤道,眼中透出一丝明亮,这位真人?
贫道法号静尘。静尘不慌不忙的回道,虽极力克制住了脸上的表情,然心中的五味杂陈却是依旧。
静尘不知真人年岁,三姑娘问道眼前的坤道,与妾身故去的弟弟有些相像。
天下人之众,面孔之多,非亲非故也能有相像之人,静尘回道。
三姑娘对坤道并未起疑,说来也是,妾身之所以会说像,便是因我家四郎的容貌似女子般清秀,只是性子颇为倔强。说到此,失去弟弟的三姑娘有些伤感了起来。
施主不必如此伤心,命数造化,令弟免受人间苦难而去,又有如此挂念的亲族,黄泉之下必也欣慰。
有些事,真人并不知晓,妾身只愿他来世投一个好人家,莫再来我们这种人家了。三姑娘的话带着些许哭腔。
贫道几年前下山来过山阴县,王家盛情招待,记得那时令尊身体硬朗,怎?其中一名年长的乾道问向三姑娘。
阿娘说家丑不可外扬,但妾身从未觉得是家丑,吾弟才不过弱冠之年便考取进士,而后一路升迁官至将作监、银青光禄大夫,只因卷入一场大周人尽皆知的纵火案,阿耶得知后从越州匆匆赶往神都替子鸣冤,可就在弟弟殒命牢中不久后京中将阿耶的尸身送回越州山阴,说是因遭受不了丧子之痛而气绝身亡,抬棺的是京中的禁军,王家势小哪里敢疑心与盘问,只得草草做了丧事。三姑娘回道。
这样一番话将旁侧静坐的静尘惊住,呆愣的坐在椅子上一动不动。
师兄。直到有人推搡,静尘这才缓过神来。
三姑娘擦拭着泪眼,赔罪道:家门不幸,让诸位真人见笑了。
偏房
静尘轻车熟路的寻到妾室的偏房,里面居住着家中原男主人的妾室。
平日里极少有人的院中突然闯进步伐声,杨氏以为是有人误入,谁?
静尘抬头盯着已经满头白发,身穿丧服的老妇人时便再也忍不住泪水。
杨氏被眼前这个坤道惊吓住,旋即仔细打量后露出一脸不信,可是心底又好像明白什么似的,忍着泪水含笑道,真人请随我进来吧。
静尘随妇人进屋,待门关上后扑通一声双膝跪地,阿娘。
人没事就好。杨氏道。
对于生母的见怪不怪,静尘楞道:阿耶他?
杨氏缓缓坐下,眼里早已没了慈爱,他战战兢兢活了一辈子,对你言语虽冷却也不曾亏待与差你任何,我知你曾经有怨气,可他不让你进京为官,你以为是为了王家的存亡与他自己的颜面吗。
孩儿想不通,这是为何?王瑾晨跪在地上颤哭道。
四郎,杨氏唤道,你为何不想想,你的仕途为何会如此之顺,难道仅凭聪明才智便可一跃龙门,大周不缺有识之士,可唯独你,是众人之中的例外,皇帝经过夺权,阴谋,算计,才最终坐到那个位子上,她岂会轻易相信一个人,岂会轻易放权,你阿耶为了一个毫不相干不听劝阻之人送了性命,这是他最愚蠢之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