外面可是金吾卫?萧婉吟问道。
王瑾晨静站在窗口点头,嗯。
金吾卫负责城防,天子直隶,朝中是又出了什么事牵连到你了吗?萧婉吟虽没有见到窗外的场景,却也能猜到金吾卫拦车是作何。
天堂失火导致明堂也葬身火海,将作监难辞其咎,而我为司长,脱不了干系。王瑾晨回道。
天堂失火萧婉吟紧握着扇子眉头深皱,那眼里的微光逐渐消失殆尽,甚至开始了自疑,我大概,是个不详之人吧。
王瑾晨听后连忙抬头辩驳,不,这与你无关,宦海沉浮,谁又能知道明日会如何,旁人的闲言碎语七娘又何必当真。
车内陷入一阵沉默,一旁的金吾卫已经等候多时,王瑾晨攥着袖子转过身去,今日是我亏欠于七娘,大婚之日新郎却被人带走,等查证之后我定会补偿回来。
随后王瑾晨便被禁卫带走,只剩婚车队伍停在原地群龙无首。
大庭广众之下,送嫁的萧氏族人愁苦着一张涨红的脸,这叫什么事儿啊?
路人拥挤在路两边指指点点,新郎怎的被禁军带走了?
长安领了家主人之意轻轻扯了扯缰绳打马至婚车旁,低头道:大娘子,主人说此次婚事未成,命小人送您返回萧家。说罢,长安便欲让队伍原路返回。
慢着。车内传来清冷之声。
长安驾停马匹回头,娘子还有何吩咐?
我已与王郎有婚约,今日大礼她亦来亲迎,哪有婚车至半道再返回之理。萧婉吟强压心里的担忧,照原路,去王府。
这?长安看向巷口主人被带离的方向,主人已被带走,今日黄昏时的同牢礼怕是
如今我是王宅的主母,你只管照我的话做便是。车内的声音有些凌厉。
长安便拱手听从,是。
于是原本打算折返的队伍又重新朝南行驶,萧氏族人围在车便你看我我看你。
七娘,新郎都被带走了,你还去王府作甚?穿着体面的妇人问道车内。
是啊,新郎被金吾卫带走,想必是有罪在身,你如今过去,万一他被判下重罪,你岂不是也难逃干系。
七娘,你可要想清楚,能被金吾卫带走,罪名定然不小,如今萧氏垂危,可再也经不起什么大风大浪了。
族人们担忧的并不是新郎的安危以及新妇大婚之日的巨变,而都在害怕此事会不会牵连族中。
诸位姑母嫂嫂若怕便请从此折返吧,婉吟今嫁王氏,是王氏妻,势必与夫君共同进退,诸位亲族无需再劝。车中传出的声音充满了坚定。
怕引火上身的族人埋头商议了一番后纷纷折返。
比起婚事的变故,紫微城中的大火将城民的目光与注意力悉数吸引了去。
早在金吾卫出动之前,纵火的凶手便已伏法,平日嚣张跋扈的鄂国公因此入了狱,曾受其排挤诬陷的朝臣纷纷借此机会上书弹劾。
火烧天堂与明堂等皇家宫室与祭祀神宫,其罪足已死万次,而朝臣更借薛怀义失宠于皇帝而将其罪过一一列出。
明堂乃是天子之庙,布政之所,关乎大周之社稷,君王之威仪,昔日陛下修建明堂与天堂费以万亿,用珍宝无数,而今薛怀义却因怀恨将其付之一炬,胆大妄为,乃是为人臣不忠,不恤君之荣辱,不恤国之臧否,偷合苟容,以持禄养交而已耳,谓之国贼,恳请陛下严惩。
明堂重地,监门卫看护不力使其遭到火噬,恳请严惩监门卫。
将作监乃修建宫室之司,明堂失火,将作监难辞其咎,恳请严惩。
皇帝一边听着朝臣的口述谏言一边看着手里的弹劾奏疏,天牢如何?
回圣人,涉事人员悉已押入天牢听候发落。内臣回道,将作监王瑾晨以及少监也都一同羁押在狱中。
两座花费了数年以及斥资万亿的宫殿被同时焚毁,皇帝听后大发雷霆,昔日造明堂使得国库亏空数年,朕只求每年祭祀昊天上帝以保国朝风调雨顺,永享太平,没有想到这才过了几载便付之一炬,纵火者就算是万死也不足以抵偿,其心可恨,其人可诛,看守万象神宫及天堂的宫人禁卫未能阻止火灾,与其同罪皆交由大理寺定罪,不容姑息。
是。
陛下,还有将作监,明堂与天堂修建尚未满十载,其修缮看护仍由将作监在负责,失火当日,将作监亦有官员在内,且明堂之火乃由天堂的火延伸,火势蔓延之快竟无灭火储水之处,宫室建造出差,此乃将作监失职,恳请陛下降罪。官员进言道。
皇帝听后却有所犹豫,并没有像方才处理薛怀义那般果断,陪同在侧的还有内舍人上官婉儿与太平公主,陛下,明堂是垂拱三年所建,可是新任将作监是长寿元年才中的进士,如今任将作监尚不满一年,明堂失火如何能怪罪到他的头上。
陛下,宫中曾有人看见薛怀义放火之前与将作监走的极近,上元节前夕,薛怀义还去了将作监官署向王监要了工匠,王监为此抽调了其他王子院及王府的工匠。官员继续道。
几刻钟后,进言的诸司官员皆被遣退,说了半天皇帝还是没有治罪将作监王瑾晨。
只剩磨墨拟旨的女官与太平公主陪同皇帝在侧,事涉国事,女官自然不敢多言。
太平公主便走到皇帝身后伸出双手搭在肩膀上轻轻揉捏了起来,母亲,薛怀义胆大包天,他得势时朝官无人敢得罪,可是一旦失势,便遭满朝文武口诛笔伐,如今将作监王瑾晨还关在牢中,他受女儿举荐为官,适才御史所言并无道理,女儿不喜薛怀义,他岂会与薛怀义交好。
皇帝紧闭双目不作言语,太平公主便走到座前缓缓蹲下,母亲,他入朝为官这几年所为,母亲亦是看得见的,若冤死于狱中,国朝岂不丢失了一个人才,母亲也因此错失了一位良臣,况且他今日与萧氏大婚,母亲一道旨意,让萧氏也处于恐慌之中。
太平以为,王瑾晨此人如何?皇帝突然开口问道。
母亲问的是他的人品吗?太平公主试问,子曰质胜文则野,文胜质则史,文质彬彬,然后君子,女儿与他交谈多年,母亲今日之问才始觉,他非小人,却也非君子,心中存有些许善念,不是大恶之人,有自己的处世之道,周旋廷间,颇有城府。
臣子的心若不在君王与百姓心,富贵不喜,朝廷再大,也终究难能留住。皇帝摩挲着龙椅的扶手,可是朕,从来都不会放活人离开。
天牢
关押朝廷官员的天牢中频频传来薛怀义的喊叫之声,我要见圣人,来人啊,我要见陛下!
喊什么喊,死到临头了,以为圣人还会见你么?送水的狱卒颇为不耐烦的将水甩到了地上。
你可知我是谁?薛怀义抓着牢住怒目而视,我是陛下亲封的右卫大将军、鄂国公、柱国,尔竟敢如此无礼,等我出去一定
大将军,狱卒打断道,您还以为进了这里,圣人还会向从前一样护着你?狱卒鄙夷的摇摇头,朝中弹劾你的奏疏已经堆积成山,连宫室都敢烧,真是没脑子。
你薛怀义怒不可遏的瞪着狱卒。
进去!
没过多久,天牢又关押了新的犯事官员,不是别人,正是前几日与薛怀义会面的将作监王瑾晨。
狱卒赶忙回过头去,将事先打扫好的牢房房门打开,与对薛怀义的态度截然不同。
看来是某一把火烧得极好,竟把将作监也烧进来了?薛怀义笑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