萧至崇将笔搁下,又仔细查看了一遍,旋即将其拿到妹妹跟前,七娘看看哪里还有纰漏,若不满意我再修改便是。
萧婉吟将字据折叠起收入囊中,字据为证,往后我想做任何事,阿兄都不得干涉。
好。
咚咚
姑娘,伴郎们来崔妆了。
顶着沉重的金钗与厚重的礼服,萧婉吟回头盯着铜镜里的自己,傅粉施朱,珠翠罗绮,突然失声笑道:寻常人最廉价的自由,我却要的如此艰辛以及卑劣,不光如此,还害了自己最在意之人。
代替弟弟迎亲的李元纮穿着一身红色朝服守在房门前的阶梯下,婢女从房中走出轻轻唤道:新妇出!
团扇掩面只能瞧见新妇的双眸,李元纮年长其弟不少岁又久在官场,又与萧志崇是自幼相识的挚友,但对于萧婉吟,他只在少时见过一次,而后便都是从弟弟口中听说与外面的传闻,加上自己及冠后便以恩荫入仕,长期在地方做官,便也一直没有机会见面,几次登门,女儿家也都待在深闺中不见外客,十余年过去,隔着团扇也知眼前人的样貌皆变化极大,如今便是看着都觉得清冷。
李元纮虽与是李元符的兄长,但二人品性却截然相反,相比一直地方长期任职的长子,他们更熟知次子,此次长子代弟弟迎亲,还是因父亲李昭德做了宰相他才被调到京畿离洛阳不远的州县为官,萧婉吟见之也有些许诧异,眼前人与少时判若两人。
一阵议论后,族中的女眷又见李元纮楞看着新妇一言不发,遂又私下小声猜测道:这长公子莫不是看上了自己的弟媳吧,瞧这眼神。
本该新郎亲迎,为何让兄长代替?
我瞧着这长公子模样甚好,温文尔雅,又是长子。
妇人们你一句我一句的议论着二人,萧婉吟端庄的站在房门内尚未迈步出去,眼里充满了的惊讶,以往从没有注意过父亲友人李昭德的长子,李元符的模样也算俊秀,但其兄长比之弟弟的模样竟更要胜,举止从容,眼神也要更为温和,而且萧婉吟竟从他的眼里看到了一丝对自己的怜悯之心。
反应过来的李元纮走上前拱手道:幼弟今日身子突感不适,怕误了吉日便由在下代劳,希望新妇能够体谅,院中薄礼,乃是在下的歉意,悉添做新妇的嫁妆,另外,李元纮招手,几个奴仆端着一盒盒金银珠宝上前,这是代李家新妇给娘子们的一点心意。
这一举动让先前议论他的萧氏族人登时闭了嘴,甚至是对李家改观,这长公子谦和有礼,看眼神便也知道是个极温柔之人,听说妻子病故后一直守着没有续弦,膝下也没有个一儿半女,不知日后哪家姑娘能有如此福气嫁与长公子。
萧婉吟盯了一会儿,轻轻福身道:妾代为谢之。
时辰已不早了,李元纮跨入内,没有靠得很近,出门时还不忘细心的提醒道:小心门槛。
逼近黄昏,一匹快马从皇城东门飞奔向城东,马背上坐着一个红色身影的朝廷官员,双耳与脸颊因饮酒而微微泛红。
晚霞打在官员的背上,腰间金带闪烁着刺眼的折光,让一让,让一让!主街道被人群及车马堵住,无奈只好从偏僻的巷子里绕道。
歌舞百戏之声从各处传出,马背上的人极力的辨别着其中唯一的婚乐,旋即朝辨认出的声音扬鞭奔去,驾!
疾驰的快马将路边游玩的孩童吓到,其父母抱着啼哭不止的孩童朝马背骂道:上元节又不禁宵夜赶着去投胎么?
吁!
骏马在亲迎队伍返回的道上骤然停下,一些护卫安全的家僮本想上前驱赶,李元纮见她身穿朝官官服便抬手示意他们退下,问道:阁下是?
王瑾晨骑着马靠近队伍,仰头瞧了一眼婚车,旋即问道李元纮,足下是李相的长公子吧?
正是。李元纮松开缰绳抱拳道,相府的家僮上前,等李元纮俯下身子后凑到耳侧小声转告道:公子,他是凤阁舍人王瑾晨,曾与二公子的心腹...
原来是他。李元纮抬头再次审视王瑾晨,问道:王舍人纵马而来,该不会是来抢亲的吧?
相府大喜,在下是来,王瑾晨朝迎亲队伍抱拳,恭贺的。
李元纮作揖回礼,李某代舍弟收下恭贺。
另外,王瑾晨又道,在下还有些贺喜的话想单独说与新妇听,长公子可否行个方便?
王瑾晨话出,萧李两家跟随的仆从与婢女纷纷警惕起,又并在一起将婚车拦住,意图阻挡马背上的人驱马靠近婚车。
作者有话要说:年末,提前祝大家正旦快乐~
第125章 以退为进
李元纮一身红色朝服骑在黑色的五花马上,半眯着眼睛与眼前人对视,良久后抬起手,都退下。
出人意料的举动,却又十分符合长公子的温和,但家僮们就此开始担忧,公子,此人...
没听见我的话吗,退下。李元纮的声音不大,却极具气势,随后又朝王瑾晨再次拱手,故友相见,必然有话要说,李某知道缘由,也相信王舍人身为朝廷命官知晓分寸不会乱来。
眼前这个声音温和待人谦恭有礼的年轻人是真小人、假君子,还是本就是通情之人,王瑾晨接触不多便也推测不出,多谢。谢过之后轻轻夹着马肚子上前。
略过李元纮时耳侧突然传来旁侧细小的警告声,妇人最重的名声,我相信王舍人不会在这大庭广众之下令心爱之人蒙羞。
大度的退让并不是真正的退让,也许是因为李元纮看出了匆匆赶来之人绝不会罢手离去,皇帝的宠臣不好明面开罪,便选取了一个两不冲突的法子。
既选择薄情,又何故回头,李元纮侧头冷盯着王瑾晨,只有做的不够好,才会陷入两难,王舍人的情深,是做给谁看的呢?
压迫感突然从身便传来,王瑾晨侧头与之对视,公子眼里的情,是做给人看的吗?
李元纮听后颇为惊讶,旋即低头一笑,王舍人确是与众不同,舍弟不及千分之一,斗不过也不足为奇。
王瑾晨没再回话,轻轻扯了扯缰绳进入亲迎的队伍之中,随着越来越靠近,隔着朱漆金饰的婚车呼吸渐沉,眼里的情感越发复杂,直到逼近车窗停下,良久,不知道再解释还能否有用,婚事无奈,母亲抚育我二十载,我知其因果却不敢再次任性,迫不得已才做出的选择,是我负你在先,亦不敢奢求原谅,你今日的选择一定有你自己的理由...
三个时辰前,萧宅
七姑娘呢?妇人推门见室内空无一人连忙问道看守。
适才六姑娘来了,好像是去了藏书的楼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