来御史,周侍郎,罪人范氏就关押在此处,司刑主簿也在。狱丞将两个中年绿袍男子带入牢中,态度明显更加恭敬。
范相公,别来无恙啊!一入内,二人便一副阴阳怪气之姿。
呸!范履冰鄙夷道,两个地痞流氓,无耻奸诈之辈。
入内的人并没有因为老臣的话而发怒,反而笑吟吟的走上前,没有想到昔日不可一世的高门宰相,也会有一天落到我这个卖饼之人的手中。
妖后的走狗,终有一日会不得好死。
我们最终会如何,恐怕你范履冰再也没机会知晓了。周兴揣着双手走到范履冰跟前。
呸!
周兴闭上眼睛伸出袖子里的手擦了擦脸,睁着狠厉的眸子怒道:老头儿,你自找的。
嘿嘿嘿。来俊臣走上前,凑拢小声道:旁侧还有人呢。
王瑾晨站在旁侧一直未出声,直到二人将视线转移才拱手道:见过来御史,周侍郎。
范履冰呵道:与此等奸佞酷吏为伍,你们琅琊王氏名声将要尽失,也会令你的族人与后世永远抬不起头。
老头儿,你还是先担心担心自己吧,莫要因你一人之过而让三位令郎一同遭难。
来俊臣走到王瑾晨跟前,笑眯着眼睛打量道:先前几次也瞧过宣德郎的风姿,但都只在远处,今日得见,宣德郎才貌双全,就连男人见了,也少有不心动的。
王瑾晨听后洋装笑脸,侍御史谬赞,下官资质鄙陋,都是皇太后殿下抬举,幸得天恩。
王主簿好眼光,殿下可是千百年来都鲜有的明主,这些凡夫俗子懂个什么呀。来俊臣小声道,咱们日后同朝为官,一同为殿下效力,此次诏狱殿下特意降旨命王主簿同审,王主簿可谓是圣眷正隆,许我等日后还要仰仗王主簿呢。
比起圣眷,来御史与周侍郎才是皇太后殿下的心腹大臣,几大酷吏臭名昭著,肃政台直隶天子,王瑾晨不敢得罪,说到仰仗,还望两位恩府多多提携下官才是。
那是自然。来俊臣朝牢门外唤道,将乱党押往刑房,旋即又朝王瑾晨道:这罪状还要劳烦王主簿出些力气。
王瑾晨想起来,这二人都是目不识丁的无赖出身,旋即点头,这是下官职责所在。
四月,丁巳,春官尚书、同平章事范履冰下狱,自尽于狱中,消息传出,使得朝野上下人心惶惶,历任多朝的元老大臣纷纷请老致仕。
太初宫
夕阳散落在太初宫,沿着方底圆顶的明堂往西,官员们的影子被拉的斜长,高内侍,麻烦替下官通传一声。
殿下正在与大臣们商议政务,王主簿请稍等。
内臣高延福入殿道:启奏皇太后殿下,司刑主簿王瑾晨求见。
皇太后遂屏退秋官尚书李轻舟,卿先回去吧,近日周兴在司刑寺审理范履冰一案,秋官便要多劳李卿。
喏,殿下仁寿,臣告退。
紫袍退出大殿,瞧了一眼等候宣召的年轻官员,语重心长道:木秀于林风必摧之,你尚且年轻,不该急躁,更不应铤而走险,我记得你并不是一个慕权贪恋虚名之人。
下官知道。
三娘一直心心念念着你,我不希望你如此年轻就折在官场上,你入京已久,我一直不得空,也没有机会找你,今后你在法司当差,你我碰面的机会便也多了,晚上到家里来吃饭吧,我会派人来接你。
王瑾晨想拒绝,但是自己还有欠有一个人情在李轻舟身上,是。
你的事,我多多少有所耳闻,你与三娘是一同长大的,她的心思你也清楚,我之所以帮你,便是看在她哀求的份上,希望你不要辜负她的一片真心。
李尚书,我...
王主簿,皇太后殿下召见。出来通传的内臣将王瑾晨尚未说完的话打断。
王瑾晨只好抱着一本簿子轻点头,下官先进殿了。
武成殿内极为安静,香炉内的青烟环绕在蟠龙柱上,王瑾晨紧攥着簿子上前,臣司刑主簿王瑾晨叩见皇太后殿下,殿下万福。
范履冰的罪行罗列清楚了?皇太后沉声问道。
回殿下,罗列清楚了,臣已立簿,请殿下御览。王瑾晨将簿子平放在掌心上埋头。
高延福从台上走下将簿子转呈,殿下。
你们都下去吧。皇太后挥手,高延福便带着内臣与宫人们一一退下。
你害怕吗?皇太后没有去翻阅宰相抵罪的簿子,而是盯着台下躬身站立的年轻官员问道。
王瑾晨低头拱手道:臣不害怕,臣只是心里有愧疚,但并不后悔。
你既然有愧疚,为何又不后悔?皇太后疑问道。
范始凝是唐臣,一心向着李唐,即便赐还,以他的影响力,朝堂也会掀起不小的风浪,党争与叛乱最终受害的都是无辜的百姓,臣是殿下的剑,也是黎民百姓的官,所以无论怎么选,臣都不会犹豫。
你给他定的罪是什么?皇太后盯着簿子。
王瑾晨跪伏,叩首道:回殿下,无罪,祸不及子孙。
皇太后听后依然没有去翻阅簿子,眼里也没有惊讶,只是淡淡的问道:解释呢?
作为唐臣,范履冰无罪,如今仍是大唐,他自尽表忠,只有作为殿下的臣子,大周的臣子时,他才是逆人,所以臣立了两份。
吾听高延福说卿来京已久一直租住在离太初宫极远的地方。皇太后故意转移话题,吾记得你们王家虽然没有高官勋爵,可是也是腐书网的世家,不至于如此吧?
回殿下,臣的祖父是庶出,所以家业并不大,父亲早年读书求仕不成便随族伯父迁居姑苏,后又搬回祖宅,神都的繁华连长安都不及,不过臣的俸禄足够,能有一座小宅子已是满足。王瑾晨回道。
延福。皇太后唤道。
高延福再次入内,小人在。
这些年朝廷抓捕乱党逆臣,收回了不少宅子,修文坊有一座空缺的宅子,宅子不算大,但是也算清幽,空着也是空着,便赏与王卿居住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