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过,相处了大概一个月之后,孟钊开始觉得有点不对劲,具体说哪里不对劲,他自己也说不上来。
女孩自然是很好的,两人大多时间也相处愉快,但相处的时间越久,孟钊渐渐发现,这段关系给他带来了不少困扰。譬如说,他常常搞不懂对方为什么会忽然不高兴,明明上一秒两人还交谈甚欢他擅长根据各种蛛丝马迹做出推理,但居然会猜不透对方的想法。
为此他还请教了有过数段感情经历的室友,室友给出的回答也让他觉得费解:这就是恋爱有意思的地方啊,不猜还有什么意思!
孟钊觉得无法理解,相比猜测女孩那些捉摸不定的心思,他更喜欢推测那些有迹可循的案件线索。
而那女孩也实在很聪明,在孟钊还没完全明确自己的想法时,她就看出了孟钊对自己不够喜欢,先一步提出了分手。
你根本就不够喜欢我,对方喝了酒,借着酒劲把话说得很直白,如果我对你的喜欢有十分,你对我的喜欢大概连一分都没有我觉得你喜欢你室友都比我多,你跟我说句实话,你是不是喜欢男的啊?
看出对方喝醉在胡言乱语,孟钊无言。
女孩那晚喝醉了,孟钊最后一次把她送回学校,临到学校,对方居然提出要跟他睡一觉,说喜不喜欢的她也不在乎了,但一场恋爱谈下来她还没睡到孟钊实在是不甘心。
在被孟钊拒绝之后,她言辞笃定地朝孟钊大喊了一句:你个骗子,你绝对是喜欢男的!
当时街上人挺多,在听到这一句之后,不少人都回过头围观孟钊这个渣男。
就这样,孟钊那段短暂的,甚至说不上是不是恋爱的经历就这样彻底结束了,后来女孩酒醒之后还跟孟钊打电话道了歉,并且向他提出了一个直击灵魂的拷问:我真的很好奇,能让你心动的人到底是什么样子的。
这句话,在孟钊往后的人生里出现过数次。每一次身边有人恋爱、结婚、生子的时候,这句话就会不失时机地冒出来。
那段感情经历结束之后,孟钊打定主意,下段恋爱一定要从心动开始,但一晃十年过去了,这心动居然成了没影儿的事情
在最后一个室友也结婚了的当晚,孟钊开始怀疑自己是不是换上了什么心动障碍症,这个世界上不是会有各种障碍症么,什么选择障碍、社交障碍、情感障碍、勃起障碍,说不准也会有心动障碍。为自己做了这个诊断之后,孟钊就没在这件事上花过心思。
然而就在刚才,在那种檀木和酒精味道的蛊惑下,在陆时琛的手渐渐滑落,然后握住了他的那一瞬,他居然猝不及防地心动了
孟钊脑中忽然闪过十年前的那道声音:你个渣男,你绝对是喜欢男的!
操,我不会真的喜欢男的吧?这念头让孟钊如同遭遇雷劈。
就这样被劈中了两秒之后,他回过神来,觉得自己一定是被眼下这案子搞得神经错乱了。
孟钊启动车子开往警局,他反推这件事情,觉得不太可能。
他跟陆时琛十二年前就认识,要心动早就心动了,但当年他明明就极度厌恶陆时琛
车子停至市局的停车场,孟钊正要推门下车时,又闻到了那种若有似无的檀木的味道。他的动作顿了顿,联想到陆时琛扣着自己手臂的那只手,一个念头又涌了上来:陆时琛不会也对我心动了吧?
想什么呢?孟钊很快清醒过来,他推门下车,甩上了车门,心道自己一定是单身太久了,大概下一步就该对着陆时琛家里的那条狗心动了。
刑侦办公室还亮着灯,周其阳正在加班排查监控,程韵则在徐盈盈过往的直播中试图寻找线索。
孟钊推门进去,屋里烧烤的味道还没散尽。
见孟钊进来,周期出声跟他打招呼:钊哥,我们打算看在烧烤的面子上,原谅你抛弃我们跟别人约会去了。
原谅你妹啊,孟钊笑了一声,屋里有点热,他脱了外套拿在手上,然后走到周其阳身后,看着他屏幕上的监控画面,怎么样?监控显示徐盈盈最后去了哪儿?
周其阳没立刻回答,他转过脸,朝着孟钊手上的外套嗅了嗅,香水味儿是香水味吧?还蛮好闻的钊哥你是不是抛弃你同学,跟哪个姑娘约会去了?
属狗的啊你,孟钊拿着外套在他后脑勺上拂了一把,好好闻闻这是女士香水吗?
这话说完,两个人都察觉到了不对劲。
一阵诡异的沉默后,周其阳幽幽道:我就说你这么多年没交女朋友绝对有问题
滚。孟钊笑了一声,抬手在他后脑勺敲了一下,说案子。
哦周其阳抬手摸了摸后脑勺,查得我都老眼昏花了,钊哥你看啊,徐盈盈从疗养院出来之后,先是直行通过了这条路,走了大概八百米,到了这个十字路口又朝左拐弯了,周其阳拖动着视频下方的进度条,这条路人还特多,差点找丢了,人堆里太难找了,大概五百米之后之后,她拐进了这条路,走了差不多两百米把,这儿有个胡同,看到没?徐盈盈拐进了胡同
孟钊仔细看着监控视频:然后呢?
然后就不知道了,周其阳耸了耸肩,这个胡同没监控。
徐盈盈拐进了一个没监控的胡同?孟钊看着视频沉吟道,她来这个胡同做什么?
谁知道啊周其阳猜测道,会不会是跟谁在这里有约?
而且行为也有点反常,孟钊俯下身,拖动着视频又快速看了一遍,按照徐盈盈的行为习惯,这么长的距离,她应该会选择打车啊,为什么徒步走了过去胡同连接的几条路监控看了没?
刚看到胡同这儿,还得接着找
我跟你一起。孟钊走到另一台电脑前坐下,又问,许遇霖那边,彬哥怎么说?
许遇霖的父母最近两天去外地了,好像是听说s市乡下有不少几年前被拐卖过去的妇女,他们就去那边找女儿去了,明天才能回来。
嗯,孟钊应了一声,又问程韵,小程说说你去找林琅父母的情况,林琅得精神病的原因没问出来?
嗯程韵将转椅转向孟钊,脸上挂着一丝愧意,林琅说昨天已经有警察去问过了,好像就是因为这个原因,他们才变得尤其警惕,好奇怪,昨天我们没派人过去吧?
是卢洋?孟钊皱起眉,这个卢洋,电话里几次三番答应不再插手案子,背后却还是在偷偷调查,阳奉阴违这一套玩得够溜的孟钊继续问程韵:不是说林琅出事前有交过一个男朋友么?有没有找到他?
林琅父母说,他们根本就不知道林琅谈过恋爱,她也从来没有过什么男朋友不过,我去林琅旧家附近又确认了一遍,楼下有个老太太说,她那时候确实看到有男孩送林琅回家,两个人手拉着手,应该就是恋爱关系。但老太太没看清那男孩的长相,只说比林琅高出一个头
林琅父母是的确不知情,还是在刻意隐瞒这段恋爱关系?孟钊思索片刻,抬眼看向程韵:做到这个程度还不错。
看得出来,面对着林琅的父母,程韵算是使尽了浑身解数。如果林琅的父母提前编好了一套话术等着警察,那的确不太好找出破绽何况这一上午,程韵还主动去验证了卢洋给出的线索,作为一个年轻的实习警察来说,已经做得不错了,实在没理由苛责她。
程韵先回家吧,我跟小周接着看监控,孟钊说,看看徐盈盈从胡同出来之后到底去了哪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