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为第一盘的失利,安德烈第二盘一上来就开始对青年实施狂空乱炸般的进攻,丝毫不给他喘息的机会。他已无退路,任何闪失都有可能让他输掉这场比赛,从而沦为极大的笑柄,他丢不起这个脸。而他这番举动也的确收到了效果,很快便以3-0领先。
第四局是青年的发球局,虽说已赢下了第一盘,哪怕输掉了这一盘也有第三盘的翻盘机会,可他比任何人都清楚,自己的左臂根本不允许继续延长比赛。紧握着球站在发球綫前,他低头想了一会儿,眼中带着毅然决然的神情把球拍握到了左手。
深吸一口气,将球高高拋起的同时双腿弯曲,身体尽力后仰腰部下沉,然后借着一股爆发力挥动左臂。明黄色的小球在拍面的拍击下犹如离弦的利剑,呼啸着穿越球网,落在发球有效区域之内,未作任何停留便贴着地面快速冲出底綫。这个发球看起来与零式发球相似,却比零式发球的轻灵飘逸更有一种压倒一切般的气势,是专属迹部的唐怀瑟发球,看得本以严阵以待的安德烈愕然瞪大了双眼。
使用唐怀瑟发球于青年而言也是无奈之举,毕竟外旋发球没有效果,零式发球对球的精妙控制程度是他抽搐的左臂没办法完成的,他只能选择偏重力量的发球,哪怕这一下猛力的挥拍已让僵硬綳紧的左臂传来难以忍受的剧痛。紧咬着嘴唇,他在一击成功之后不给对手研究自己的机会,等发球的哨音再一次响起,立刻就把球拋了起来。他清楚自己是在和时间赛跑,赶在左臂彻底崩溃之前尽可能多的追回差距,这样才有胜的可能。
凭藉速战速决的战术,青年再一次压制住猝不及防的安德烈,幷且率先进入赛末点。只差一球了,只要赢下这一球,他就将获得第二盘的胜利,从而以两盘全胜的战绩取得职业生涯的第一个冠军。可就是这至关紧要的一球,青年在把球拋高之后却没能像满场观众所期待的那样挥动球拍,强烈的剧痛在一瞬间碾压过曾经断裂的臂骨,球拍从掌心脱落,他紧捂着疼痛传来的地方半跪在球场内,冷汗一滴滴如雨般滑落苍白的面颊。
耳边充斥着不可遏制的惊呼声和纷乱而至的脚步声,青年紧咬着嘴唇眯眼看向脚步声传来的方向,透过被冷汗模糊的双眼看到平等院和手冢正朝他快步冲来。抬起右手阻止两人的继续靠近,他在疼痛中颤抖着嗓音嘶声道:“回去,比赛还没有结束,你们不要过来!”
虽然这么说,但青年最后还是被两人扶着走到场边接受紧急治疗。平等院英挺的浓眉皱得紧紧的,一边快速替青年冰敷止痛,一边用尽所有办法舒缓坚硬得像石头般的手臂肌肉,他沉声道:“我能做的都做了,接下来的比赛不能再用左手,如果你不想这只手彻底报废的话。”
站在青年面前,手冢转眼看了看安德烈,恰巧与对方的目光撞到一起。看着那双灰蓝色的眼眸里泛起一抹狞笑,他深吸了一口气,垂眼看着苍白精緻的面孔,低声道:“对方已经尝到了好处,接下来一定会趁胜追击,你要做好被拉入抢七的准备。我没什么可以跟你说的了,你只需要清楚,与力量型的选手一定不能硬碰硬。”
稍微顿了顿,手冢飞快的看了一眼面色格外难看的平等院,犹豫了片刻才道:“我不会强迫要求你一定不能用左手,但什么时候用,你自己考虑吧。”其实,手冢同平等院一样都很清楚,青年目前的状况放弃比赛才是最明智的选择,可无论是他还是平等院,都说不出那句话,因为他们很清楚是什么支撑着眼前这个孩子走到今天的。
一直沉默听着手冢和平等院对自己的嘱咐,青年绵长的睫毛微微颤抖着,在治疗接近尾声时抬手轻轻摸了摸挂在颈上的婚戒,小声道:“我知道了,那就先进抢七吧。”既然已无法一口作气拿下比赛了,那还不如先放弃优势,让手臂休息一会儿再来靠抢七决胜。虽说这样做太过冒险,但目前的他也只剩下这唯一的一条路了。
重回赛场之后,青年不再死扛安德烈充满攻击性的进攻,但也不愿就这么轻松认输,竭力用右手和对方周旋,又拖了好久才进入抢七局的较量。安德烈真的没有想到青年会如此顽强,也没料到自己会遭遇如此强烈的抵抗,唇角抽搐得厉害。相比青年虽然面色苍白却越战越勇,他在这一刻稍微有点动摇了,因为他实在不敢相信以自己世界排名第三的实力会被一个才出道的新人逼到快要山穷水尽的地步!
不断叮嘱自己接下来不能有任何失误,安德烈紧盯着准备发球的青年,心中盘算着对方会用什么样的招数开启与彼此而言至关重要的抢七。也许是没料到青年在如此关键的时刻会选择早就被自己看穿的外旋发球,当明黄色的小球直冲面部而来时,他竟猝不及防,勉强抬起球拍一挡,没有任何威胁性的回球被球网一挡,落在了他的半场,送给青年一个漂亮的开局。
不该出现的失误让安德烈羞恼非常,再加上周围观众里传来的几声嘘声,他更是火大得恨不得狠狠抽自己一记耳光。获得发球权后,他立即把球拋高,似乎也想要打青年一个措手不及,却不知是不是因为获胜的心情太过急切没有控制好力道,第一次发球没有过网,第二次则把球重重的打到了青年的小腹上。
安德烈这记发球所用的力量极大,青年一下子被打懵了,捂住钝痛的小腹踉蹌了几步跪倒在地,原本就很苍白的脸上露出极痛苦的表情。而也许是青年带伤上阵感动了在场所有的人,观众中有不少人在为他鸣不平,冲着呆站在原地的安德烈爆发出一阵阵嘘声。
双发失误再送对方一分,安德烈暴怒得一把摔了球拍,转身对着身后的观众破口大駡,最后连裁判都不得不对他提出警告,这才稍稍安抚了观众不满的情绪。在忍过那阵疼痛之后慢慢站了起来,青年面色苍白但眼神平静的望着对方,淡淡的道:“继续吧,我没事。还有,球拍不是用来泄愤的工具。”
第三球的发球权仍在安德烈手上,经过一番调整之后,这一次他终于没那么浮躁了,终于靠一记大力的发球获得了宝贵的一分。但就算是这样,安德烈也依然高兴不起来,因为他清楚这场比赛之后媒体将怎样大肆批评他,他的脸面丢尽已无法挽回,唯一能做的就是稳扎稳打获得胜利,儘量挽回一点颜面。
按照网球比赛的规定,从第四球开始,双方将轮流发两球再互换发球权,此刻轮到青年发球了。在交换场地彼此错身而过的那一瞬间,青年看着安德烈燃烧着熊熊火焰的眼眸,握着球拍的手不自觉的紧了紧,告诉自己是时候了。——无论左臂是不是还在疼,他都必须用左手进行剩下的比赛,直到率先取得七分或者领先两分。
接下来所发生的一切只能用惨烈来形容,安德烈用他强大的实力把比分追至6-6之后,双方虽有得分,但始终无法把差距拉大到两分,战局就这么一直胶着。青年的左臂已痛得快要抬不起来了,剧烈的颤抖肉眼可辨,苍白的嘴唇为了分散疼痛已被咬得伤痕累累,泛着血丝。
再又一次领先一分之后,青年站在发球綫处急促的喘息着,好几次想抬起左臂都未能如愿。深深吸着气,他抬眼环视满场起立为他鼓掌助威的观众,目光不受控制的落向一个偏僻的角落,突然凝滞了。因为,他在那一刻看到了一个无比熟悉的身影,一个不应该在此时出现在此地的身影,平静的猫眸不受控制的濡湿。
龙雅……那是龙雅!虽然隔着那么远的距离,对方脸上还挂着一副几乎遮住了大半面孔的墨镜,可那俊朗的轮廓和一头墨绿色的发却让他相信自己没有看错。担心被记者看出了端倪,他连忙拉起领口擦了擦灼热的双眼,把快要抓握不住的球拍交到右手。他的确不知道龙雅为何会出现在这里,但既然龙雅来了,他就一定不能让龙雅看到自己被击败的样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