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步走进病房,目光先在少年苍白的面孔上停留了片刻,迹部朝有着一头蓝紫色微卷发丝的俊美医生胸口的名牌看了看,微微頷首道:“幸村医生,我是迹部景吾,我弟弟情况如何?”
没错,担任少年主治医生的正是他之前在箱根有过几面之缘的幸村精市。听了迹部的自我介绍,幸村略微惊讶的挑了挑眉,紫晶般的眼眸中飞闪过一抹怀疑——明明越前龙雅才是这孩子的兄长,怎么会又跑出个自称是兄长的男人。不动声色的看了看面色铁青的迹部,他道:“只能说暂时没有生命危险,但ct扫描的结果是他有颅内出血的情况,具体影响是什么,还要等他醒过来之后才能确认。”
在床沿坐下,克制不住颤抖的指尖轻轻碰触少年头上渗血的綳带,迹部深深吸了口气,强装镇静的问:“都有些什么可能性?”
静静注视着迹部的一举一动,见他流露出来的焦急疼痛不像是假的,幸村思索了片刻,轻声道:“最坏的结果就是成为植物人,稍微好一点的智力退化。就算没有这些,也可能出现失忆、失明等后遗症,总之暂时能做的就是观察。”
听完幸村平静得几乎残酷的话,迹部唇间溢出一声痛苦无助的呻吟,紧紧闭上双眼。他听明白了,他最爱的孩子有可能再也醒不过来,就算醒来了也有可能成为白痴,或者失明、失忆,反正不可能平安无事就是了。为什么,为什么老天要如此残忍,要让这个无辜的孩子承受一次又一次的伤害,为什么不让他替心爱的猫儿承受这一切?
良久的自责之后,迹部看向又转身去盯着仪器正在记录什么的幸村,沉声问:“藤村呢?为什么他不在这里?你是我弟弟的主治医生吗?”
回头看了看迹部近乎苛责的双眼,幸村浅淡一笑,道:“是,我是越前龙马的主治医生,专业是脑外科。是藤村主任推荐我的,因为对大脑的情况没有人比我更清楚。”
幸村的语气幷不狂妄,只透着无比的自信和冷静,可迹部已经无暇去分辨自信与自傲的区别了。不知为什么,他对眼前这个俊美无匹的男人没有任何好感,竟有一种隐隐的敌意存在。冷冷回望着温和中带着疏离的紫眸,他哼道:“好大的口气,去把藤村叫过来,我要当面问一问他。”
“不用怀疑了,迹部大少爷,的确是我推荐幸村医生来担任龙马的主治医生的。”藤村不知何时来的,此刻正斜倚在病房门口,一双精明锐利的眼迎上迹部不悦的目光,淡淡的道:“就像幸村医生所说的那样,全日本再也找不出第二个像他那么精通人脑的人了,所以我推荐了他。”
“你们先聊,我回去整理一下病歷再过来。”不愿介入这莫名其妙的纠纷当中,幸村拨开少年的眼皮垂头仔细看了一会儿,转身同藤村打了个招呼便离开了。聪明如他,当然看得出那个骄傲得跟雄鶏一样的男人对他存在敌意,不禁感到有些好笑。另一方面,他在考虑要不要通知龙雅,毕竟在箱根的时候,他已经看出来了,这兄弟俩之间不可能再容得下任何人。
看也不看离开的幸村,迹部仍死瞪着藤村,哑声道:“猫儿到底是怎么个情况,你给我老老实实说清楚!”
看着深蓝色的眼眸隐隐涌动着快要失控的狂怒,藤村暗自低叹了口气,只得再一次解释道:“幸村幷没有骗你,龙马颅内有淤血,可能导致的一切结果他也基本跟你说清楚了。他也正在纠结是开颅还是用药物等淤血自然消融,所以暂时也不可能给你一个肯定的答覆,你就先等等吧。”
开颅?怎么也想不到少年的情况已经严重到这种地步,迹部惊得心脏一阵抽紧,强烈的痛感顿时泛遍胸腔。不自觉的朝后退了一步,目光在少年惨白的面孔和藤村平静的双眼上来回游移了好几次,他默默点了点头,犹豫着问:“那个幸村可靠吗?需不需要我请专家来会诊?”
轻轻摇摇头,藤村回望迹部等待一个答案的眼,道:“不用了,幸村的资歷远比你想得要深厚,更何况颅内淤血这东西根本不好下论断,先观察几天再说吧。”顿了顿,他稍微有点为难的问:“龙马的家人,就是他哥哥越前龙雅,你要通知一声吗?”
“通知那混蛋做什么?让他来给猫儿添堵吗?”一提到龙雅,迹部就觉得心中有气,冷冷的回了一句。不过藤村的话也恰好提醒了他,径直走到仍跪在门边的男人面前,示意对方跟上自己,一直走到一个僻静的转角才开口道:“说吧。”
朝着迹部深深一鞠,男人带着一点怯意轻声道:“今天下午放学后,龙马少爷被他那个弟弟越前直树拦着说了一会儿话,然后就直接去了他遇袭的地方。他离开时的表情很焦急,应该是对方说了关于越前龙雅的事吧。袭击他的人其实知道我们的存在,但不知道什么原因还是坚持行动,看样子是要置他于死地的。”
男人解释得非常清楚,连一个细节都不曾遗漏,其中还加上了自己的判断,听得迹部紧紧蹙起了眉头。这个男人是他最得力的手下之一,他相信对方的判断是正确的。但正因为是这样,他才无比后怕。如果没有擅作主张安排人手关注猫儿的一举一动,恐怕今天正要铸成大错了。而且,他之前的担忧恐怕是正确的,越前龙雅被曝光的事应该是有预谋了,背后的主使者很可能和这次袭击猫儿的是同一个人。
深吸了一口气,迹部强迫自己冷静,低头沉思了片刻心中便有了决断:“去通知德川宥子,不管你用什么手段,总之今天晚上我要在家里见到她。”他不是对自己处理事情的能力没有信心,只是到了这个地步,已经不是他一个人可以解决的了。他的自负已经害了猫儿一次,对方在暗处无孔不入,他害怕任何一个紕漏再让已经伤痕累累的猫儿再次受到伤害。
就在迹部下达命令的同时,在办公室里的幸村也在縝密的思考之后拨通了从少年手机里看来的龙雅的电话。作为医生,他所有的决定都是为患者考虑,而他现在最重要的病人心里思念的人是越前龙雅,他很清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