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玉楼出来,他直接去了世子府。
近来裴熠事务缠身,有些日子没见着霍闲了,说来也怪,自从上次从越州回来,他似乎消停了不少,这倒是叫他有些意外,侯府的守卫一直没做调动,霍闲但凡有意,便能如从前一般进出。
阿京听闻裴熠在外,没等霍闲开口便先人一步跑了出去,他雄赳赳气昂昂的在门口远远就看见只身一人被管家领着进门的裴熠。
阿京旁边跟这个十来岁的少年,是这次跟季缁从雁南来的,名叫三宝,他看裴熠身姿挺阔气宇不凡,小声嘀咕道:“他是来看世子的,怎么空手就来了?”
阿京微微低下头,配合三宝的身高,凑近说:“你爹看你娘,难道还客气的互相送礼么?”
三宝显然是没听懂阿京的意思,皱着眉说:“我爹娘住在一个屋里,天天都能见着。”
裴熠被林伯引到内院,见着阿京,林伯便将人交给他退了下去,裴熠见阿京抱胸站着巍然不动,心道这护卫比主子还有谱,他心下不计较,便说:“有劳。”
谁知阿京依然不动,不仅不动,反而言语讥讽:“侯爷忙完公务,想起我们主子来了?”
裴熠一愣,随即会心一笑,心情也好了不少,“他人呢?”
“有劳侯爷挂心,世子在鬼门关走了一遭,怕是没精力再招呼侯爷尊驾了,侯爷请回吧。”
三宝不明所以,但他见阿京这样说,也跟着有样学样,昂首挺胸的说:“侯爷请回吧。”
裴熠眉头一拧,越过他径自朝里边走,阿京对此已经习以为常,三宝跟在后面叫唤:“你这人怎么乱闯人家后院,这是世子府,不是你家......”
三宝还要说话,被阿京从后面捂住嘴一把拎走。
“不是,京哥你怎么不拦着,这人乱闯。”
阿京拎着他倒退了几步才松手,眼见他一脸无知的样子,语重心长的说:“以后你就知道了,有些事拦是拦不住的。”
三宝站在原地,不解的抓着脑袋嘀咕:“这又不是他家,想来就来。”
“走了。”阿京比三宝高出一个头,拎着他往外走几乎不费什么力气。
“走哪儿去啊?”
“随便,少儿不宜的事情,你离的越远越好。”
裴熠进门的时候,霍闲正在书房里百无聊赖的看三宝新摘回来的绿梅,门外的动静他听了大半,迟迟没有出声是因为他出不出声,裴熠都会不请自来。
屋内的绿梅散着清寒的芳香,细闻还夹杂着些许药味,裴熠脱了大氅随手丢在竹榻上,走到霍闲身后,背手看着他摆弄净瓶里的绿梅说:“你这般管教手下,是看我笑话呢?”
霍闲摘下多余的花瓣,闻言并未抬头,只说:“我没听见。”
能睁眼说瞎话到这个份上的,裴熠还是头一次见,他想凑近看那梅花,下巴便顺势落在霍闲肩上,不知是不是他在插着梅花的书房待久了身上也染上了淡淡的梅香,裴熠轻嗅了嗅,说:“阿京说的也有道理。”
“什么道理?”霍闲微侧过头明知故问。
“美人在怀,江山可抛。”
霍闲:“阿京没读过几天书,说不出这话。”
裴熠并不理会,他的手掌慢慢落到霍闲的腰迹,正要揽人入怀,下一瞬便被霍闲率先一步让开。
伸手捞了个空,裴熠有那么一瞬的失怔。
“这边请。”霍闲终是放弃了那株绿梅,绕到桌边,案上堆着不少书卷,杂乱无章,看不出看这些的人具体想看什么。
“你脸色不对。”方才一直在他身后,并未看出什么,眼下霍闲面对着他,那张病气愈发浓重的脸便映入眼帘,裴熠收起玩笑,说:“我不在京的这些天,发生了什么?”
霍闲没有立即作答,先是愣了一下,而后才露出自如的神情,有条不紊地回到:“冬日严寒,难免寒风侵体,小病而已,是你来的不凑巧。”
裴熠不信,他走近一步,这一回霍闲没又让开,裴熠搂住他的腰,贴近自己,目不转睛的看着他,近在咫尺的距离,稍一低头,他的唇便会落下去。
和裴熠生病不同,霍闲的神情懒怠,倦容在他脸上也格外好看,他对着裴熠回以微笑,那浅淡的笑意也笼在眉眼之中。
裴熠问:“为何不差人告诉我?”
霍闲说:“你真当我是娇柔的女子了?”
“你是我的人,和男女无关。”裴熠俯盯着他,似是想到了什么,眉目一挑,问道:“虎骨印?”
“是。”霍闲没打算瞒着,他被裴熠搂在怀里的时候像只温顺的猫儿,说出来的话却像是刀子:“你见过的,我没有太多的时间。”
这是一句警告,警告裴熠。
“事在人为。”裴熠对霍闲的警醒就像是毫无察觉,他笑了笑,说:“你我信命便不会遇上了。”他伸手摸在霍闲的耳后,羽毛般的吻落在眉目上,霍闲悄然阖上眼,片刻的欢愉并没有让他就此沉溺。
“你来找我。”霍闲说:“就是为了谈情说爱来的?”
“谈情说爱有什么不好,古人云食色性也......”
霍闲后退几步,与裴熠拉开一点距离,他端详着裴熠,那放浪形骸的神情里夹杂着些许真情,霍闲希望那是错觉,但又觉得不是。
在这种复杂的情绪里,他回想起以往。
裴熠就像是弓箭弯刀,是能割开敌营的利器,是禹州的月,也是谒都的雪,是大祁百姓的星光,亦是他霍闲心上的一鞠春水,跨越千里,是比他一切都要珍视的心上人。
霍闲本能的察觉到,他行的本就是一条难以回头的路。
“你想知道什么?”霍闲抬脚勾了桌旁的椅子,示意裴熠落座,“便直说。”
“也是。”裴熠觑了一眼桌上有些凌乱的书籍,坐在霍闲旁边,说:“我们之间用不着弯弯绕绕,那我问你便照实说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