俞又暖搜到的左问的访谈还是七年前的事情了,那时候的左问意气风发,刚开了自己的公司,第一个项目就获得了大大的成功,年底还从市、长手里接过了本市十大杰出青年的奖状。
俞又暖将访谈来回地读了好几遍,左问的回答言简意赅,唯有最后一个问题,实在让人沉思。访问者问他今生最大的梦想是什么。
预期的答案估计是事业上再创高峰之类,而当时的左问才二十八岁,正该是豪情万丈,指点江山的时候,他的答案却是,梦想是有个女儿,回家的时候有热气腾腾的饭菜等着他。
左问的答案是如此的朴实,以至于大家都觉得他没说真话。
如果俞又暖还记得以前的事情的话,她就能想起当时她评价左问的话,“真是个乡巴佬,穿上龙袍也不像皇帝。”
而此时,俞又暖的手指轻轻点着桌面,想起左问住的绿园小区,再看到这篇访谈,她忽然觉得有一点儿了解左问的内心了。虽然他一直积极进取,可是也从没为他出身平凡而觉得羞耻,他内心依然眷恋着那种……
那种充满了生活气息的生活。没有无穷无尽的应酬,没有需要穿正装的晚宴,没有冷冰冰的别墅,也没有背叛的妻子……
俞又暖从书房出去后,就坐在二楼的起居室发呆,直到慧姐上来关灯。
“小姐,你怎么不回房间啊?”慧姐问道。
俞又暖道:“慧姐,你见过左问的父母吗?”
慧姐被俞又暖的问题给问得一愣,然后摇了摇头。
“他父母没来过吗?我和他结婚的时候,他父母也没来过吗?”俞又暖追问道。
慧姐迟疑了片刻,然后又摇了摇头。
俞又暖从慧姐的神色里读出了一点儿不同,“慧姐,你别骗我,是不是当时闹得不太愉快?”
慧姐有些为难地道:“小姐,都十年前的事情了,我的确不太记得了。而且当时小姐还太年轻了。”
俞又暖都快对自己绝望了,她以前都干的什么事儿啊?
“那你记得左问的父母住在哪里吗?”俞又暖又问。
“不知道。”慧姐道。
真是一问三不知,俞又暖只好让慧姐离开,不过要查这点儿小事还难不倒俞大小姐,花了五百美金就查到了左问父母的住址和资料。
左问的父母依旧住在他出生的南方的小镇上,俞又暖下飞机之后,先乘车到小镇所在的地级市,然后再转车到县城,最后才到了小镇上。
小镇,水道纵横,绿树成荫,非常的安静。绿地广场上,很多大妈和大爷都在跳最炫民族风。
对广场舞,俞又暖如今已有了一些了解,绿园小区的广场舞节奏比较慢,而这里的老人则精力仿佛太过旺盛,舞蹈的节奏比年轻人跳的都快。
俞又暖拉着行李,站在广场边上看了好一会儿。她看了看时间,这个点儿,左问的父母应该正在这个广场上锻炼身体。
晚上八点半的时候,广场上跳舞的人才开始慢慢散开。
一个五十来岁,烫着小卷发,穿着广场舞集体套装,手里拿着桃红色舞蹈扇的老太太在路过俞又暖的时候,回头看了她好几眼,才有些不确定地唤道:“又暖?”
俞又暖借着广场上的灯光仔细看了她一眼,发现她和照片上的她的婆婆很有几分相似,她也带着几分不确定地道:“妈?”
白宣愣了愣,没想到时隔多年以后,她会在这里看到她那高傲的儿媳妇,而且还能听见她喊一声妈。
☆、chapter 8
“白老师,怎么还不走?”一个拿着太极剑的相貌清癯的老人走了过来,等他看清楚俞又暖的长相时,也愣了愣,“又暖?”
“爸。”俞又暖这会儿彻底确定这就是她公婆了。
左睿收起诧异的表情道:“嗯,先回家吧。”
俞又暖拉着行李箱跟在她公公婆婆的身后,往他们家在的小区走,那也是一个砖混结构的小区,星光点点,橘黄的灯光从窗户透出来,让俞又暖觉得又看见了绿园小区。
其实这个小区是当年分给她婆婆的教师福利房,左问从小就是在这里长大的。
“白老师,这小姑娘是谁啊,你家亲戚吗?长得好漂亮啊。”一个大妈笑着跟白宣打了招呼,眼睛却一直盯着俞又暖。小区里难得来几张新鲜面孔,而且还是长得这样水灵的小姑娘。
白宣含糊地“唔”了一声。
俞又暖礼貌地对那位有两个自己胖的大妈笑了笑。
“这么漂亮的姑娘,是不是你们家左问的老婆啊?”胖大妈看出了白宣的尴尬,一定要打破砂锅问到底。
左问从小就是小区里的神童,更是小镇上第一个考入全国top1的大学并留学美国长春藤名校的人,想当然耳,也是小镇上所有大妈心里的最佳女婿。
这么多年来,她们最大的遗憾就是没见过左问的老婆,大家都想看看是什么样的女孩儿能配得上左问。
白宣没说话,但脸色显然已经不算好,当年她这位“好媳妇”可是当着所有人的面拒绝喊她一声妈的。她当初就不同意左问娶俞又暖,俞家除了钱还能有什么?尤其是俞又暖,除了脸蛋之外,简直一无是处。
胖大妈显然也意识到了白宣的不快,不再多问,打了个哈哈,借口买酱油就走了。
左问的家在五楼,楼道的灯不太亮,楼梯又窄,很不方便老年人生活,俞又暖不知道为何左睿和白宣不搬家,又不差钱。
俞又暖进门后,飞速地打量了一下左家,一套二的房子,大约五十来平方米,客厅非常小,而且还兼具饭厅的功能。除了电视机看起来比较新以外,其余的家电看起来都有些年头了,走进这里,俞又暖有一种穿越时空,回到八、九十年代电视连续剧《渴望》里的感觉。
“请坐吧。”白宣给俞又暖倒了一杯水,像对待不太熟悉的客人一般对待俞又暖。
“谢谢。”俞又暖接过大排档里喝啤酒那种玻璃水杯,没有放到嘴边的意思。
屋子里的三个人同时都陷入了尴尬的沉默,白宣开口道:“老左,你去隔壁找老金下几盘象棋吧。”
左问的父亲公务员退休后,最喜欢的就是下象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