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绝颇为自然地俯身任他喂了一个,在旁边摘着草莓蒂:“这是第几个本子了?”
“第三个——楼下保安那简直都想给我开周边店了。”
“对了,今天门口还有人送好些个生日礼物来着。”江绝动作一顿,想了想道:“你的生日是在——七月份吧?”
戚麟昂头想了想道:“对,那基本上都是我最累的一天。”
要开粉丝会,要录感谢视频,要在微博把那些转发的大咖一条条的回复感谢,中午粉丝会开完晚上还有业内的酒会。
这已经不是在庆祝他这个人的生日,而是庆祝‘戚麟’这个符号而已。
过去一年里,江绝和戚麟过生日的时候,他们两都忙得压根没想起来要发短信祝福。
江绝十二月过生日时还在专心熟《星途》的剧本,戚麟今年是忙着《鎏金钥匙》的本子,能抽空睡个饱觉就是礼物了。
他们把草莓洗干净放在小碗里,又泡了两杯大麦茶,靠在一起闲聊喝茶,感觉就跟度年假似的。
这两天一过,一个回去拍打戏,一个回去开始拍绿幕片段,睡前能不能打个电话互道晚安都是未知数。
戚麟靠着江绝的时候,哪怕没有抱着他,整个人也会放松到毫无防备的状态里。
他捧着小瓷杯吹着热气,好奇道:“你为什么会选择演戏?”
江绝吃着草莓,想了想道:“和我妈妈的理由一样。”
“演戏……可以让我体验到其他人的人生,进而更明白自己想要怎样的人生。”
演聪明反被聪明误的市井小民,演数历大悲大喜的权宦,演求而不得郁郁而终的多情人,去感受他们真实的呼吸与心跳,去理解他们或沉郁或激烈的情感。
在演戏的时候,每一个情节都好像是自己不曾选择的人生。
江绝不会苦苦哀求着老板不要开除自己,不会在分崩离析的婚姻里强颜欢笑,可当他以别人的灵魂经历这一切之后,会更坚定自己想要走怎样的路。
因为我经历过你们的每一个选择,所以才会更明白自己要的是什么。
戚麟抱着杯子静静地听他说完,半晌道:“好像真的是这样。”
有的演员可能一辈子出不了戏,演了一个郁郁寡欢爱而不得的角色,后半生都为情所苦。
可像江烟止这样的演员,她出了戏就真的不会回去,现实中做的许多选择都和那些成名角色大相径庭。
她会在职业生涯的巅峰激流勇退,会花好几年去国外学珠宝设计,在人生的任何年龄段里,想做什么就做什么,不被媒体与舆论所桎梏。
江绝既继承了白凭的深刻与书生气,又承袭了母亲的清醒与自我,才会成为今天这样有趣又严肃的人。
“你呢?”江绝给他喂了一个草莓,好奇道:“我感觉你如果只做歌手,也可以很有成就吧。”
“我考表演系,或者是演电影……在一开始,确实只是感觉这是个很有趣的新选择。”戚麟想了想道:“可是遇到你以后,很多想法都在改变。”
他坐直了一些,开始讲述有关自己的故事。
戚麟原本按照父亲的设计,可以在国外当完练习生以后回国出道,也可以学习经商,未来进入spf或者其他公司成为高管。
但那天他去救助流浪猫的时候,被路人随手抓拍到照片,误打误撞的成为了网红般的独角兽少年。
后来又去参加选秀综艺,再凭借创作和弹唱能力毫无悬念的夺冠。
“于是就做了四年多的偶像。”戚麟回忆着过去,只感觉时间过得实在太快了:“我在很长时间里,以为这辈子就这样了。”
哪怕是在国外的街头散布也会被尾随偷拍,要应付数不胜数的通告与节目,去哪里买一听可乐可能都会被困个十几分钟去签名合影,就好像一只不得不被所有人薅毛的狗狗一样。
大家薅毛不一定是因为喜欢他,在很大程度上……也只是为了满足自己而已。
“然后你就遇到我了。”江绝抿了口茶道:“我要是公开亲你一下,丑闻下一分钟恐怕就可以上热搜了。”
戚麟转头看向他,笑着半天没说话。
“遇到你以后,”他轻声道:“我才觉得,我也有天赋去闯荡其他的领域。”
“我才会觉得……我是值得被照顾和被尊重的。”
他已经很多年里习惯了颇为功利的环境,哪怕当初拜托江绝教教自己,第一时间也想的是如何公平的利益交换——可以给课时费,可以给资源,好像别人对他好肯定都是为了什么。
江绝从头到尾,都平和而无所求。
他照顾他,给他讲戏,陪他一起补作业,都仅仅只是因为他们是朋友,而不是因为他是戚麟。
戚麟在他面前,可以胡闹可以撒娇,永远都不用绷着人设和笑容,考砸了都能在宿舍里臭着脸生自己的闷气。
这一切固然与家世背景都有关系,却也已经弥足珍贵了。
江绝在这一刻观察着他的神情,莫名地感觉自己还不够懂他。
到底还是没有感同身受过。
戚麟就好像是从暴风雨中闯进巢穴的一只飞鸟,羽毛湿透浑身狼狈。
他与他分享着巢中的温暖与安宁,自己却也离呼啸的暴风雨越来越近。
飞机票又是联排的座位。
他们在下保姆车之前,都在后排手牵着手,温存地交换了最后一个吻。
在下车的那一瞬间,距离分开,各自拖各自的箱子,哪怕在候机室里也不会依偎在一起,重新做回克制而友好的朋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