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们的呼吸与心跳频率,在这一刻竟然非常诡异地达成了完美的一致。
“哒--”
金属的声音。
房车内的两人更加清楚地听到了那种声音,是枪械与固定扣搭发出的细微摩擦声。
【“*……%……”】
意识到对方手中的武器,无论身体里蕴含的热度多么高涨,但里德还是不得不停下来了。
他发出了一声无声的诅咒,并非是用英语,加尔文听不太懂,但光是他脸部的表情上来看都知道那大概是相当恶毒的咒骂。
意识到加尔文的视线,里德猛然住口,然后他的脸上非常缓慢地浮现出了一抹微笑。
加尔文忍不住挑了挑眉。
当里德露出这种笑容时,没有人会觉得他真的很邪恶。若只是单纯从笑容的角度来看,里德这一刻笑容甚至称得上优雅。(相比起来他之前在加尔文面前露出的真实笑容看上去就像是刚刚饱餐一顿的深渊恶魔)。
可加尔文比任何人都清楚,这一刻的里德身体里涌动的是最黑暗的想法。
怎么说呢……
加尔文意外地发现自己多少可以理解这一刻的里德。
好吧,大概也没有哪个男人在遇到这种事情的时候能够保持冷静,哪怕是再善良的男人大概都会在心底萌生出杀人的想法--而里德与“善良”之间的距离大概比地球距离冥王星还要遥远。
加尔文注意到,在那一抹浅浅的笑容之后,里德仿佛陷入了一种有些恍惚的状态--他的视线第一次没有完全停留在加尔文的脸上,而像是越过了加尔文看到了其他东西。
加尔文觉得里德身上的气息仿佛产生了变化,他的神经稍稍绷紧了一瞬:在非常短的刹那间,加尔文仿佛嗅到了“门”的气息。
但那种感觉稍纵即逝,里德的躯体里浮现出了一种轻盈而狡猾的气息。
是维吉利?
加尔文皱着眉头在心底辨认着,但一旦要说那是维吉,里德本身的特质又是那样的浓厚,几乎与维吉利的气息纠缠在了一起。
加尔文很快就放弃了这样凭空辨人的无用功,里德既然在以自己的方式探查情况,那么他也……
一种近乎本能的冲动用上心头,加尔文平静地闭上眼睛,凝神屏息地感受着周围的一切。
而就在黑暗笼罩视野的同事,加尔文意识到自己的感知变得异常的敏锐,一定要形容的话,都有些像是那种超能英雄电影里浮夸的特效。
空气的流动,滑过房车的缝隙,滑入茸茸的草坪,然后掠过灌木丛的枝叶与簌簌作响的树木。
树丛中有沉入梦乡的小鸟。
灌木与灌木枝叶相交的间隙里是昆虫与其他小动物的巢穴,加尔文甚至可以感觉到昆虫振翅时那种无比细微的震明。
……
而在这无限放大的感知世界里,突如其来的闯入者就像是深夜里的探照灯一般显眼。
训练有素,带有武器以及……
人数众多。
【一,二,三,四……十一,十二。】
在心底默默地数下来人人数之后,加尔文的表情变得严肃起来。
事情有些棘手。
即便是最愚蠢的小孩都能感受到气氛的不对。那些隐在暗处一步一步朝着房车潜进的武装分子俨然是有备而来的。
而他与里德的那些奇异之处,在面对近乎碾压的人数下几乎不占任何优势。
想到这里,加尔文下意识地看了里德一眼。
【“是降临派的人--”】
里德回看了加尔文一眼,他用口型极小声地说道。
加尔文瞬间了然。
是的,也只有降临派或作出这样的事情。早在之前的湖边小屋,那些降临派的猎狗就已经捕捉到了加尔文与里德的行踪。而一旦身份暴露,再逃亡时想要再掩盖身份就变得格外困难了。
更何况降临派的那位了圣子也并不是完全的平庸之辈。
想到那有着扭曲灵魂和癫狂眼神的“弟弟”,加尔文觉得自己的内脏都仿佛变得沉重了一些。
【“没关系,你有我。”】
仿佛可以探查到加尔文的想法一般,在加尔文情绪变化的瞬间,里德忽然伸出手来轻轻地捏了捏加尔文的掌心。
此时此刻他们两人都已经无声无息地从床上爬了起来。
加尔文环视房车内部,看到的唯一称得上武器的东西只有自己之前用来威胁里德的碎玻璃杯。
而在严峻的现实面前,那只碎玻璃杯作为武器的威慑力小到近乎无--同样的,也让加尔文回想起自己之前的那些举动。
几乎是可笑的。
里德看了看那玻璃杯,然后又回过头冲着加尔文笑了笑。他伸出一根手指在自己脖颈处的浅浅伤口处轻轻一抹,然后将手指并拢凑在自己嘴唇前,冲着加尔文飞出了一个轻佻的飞吻。
紧接着他便在加尔文怒目相视之前一个躬身,爬入了房车床铺的下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