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最开始,里德显得沉稳,可靠,性感……他几乎囊括了所有梦中情人的美好特质。
可是现在,他身体内部那种无法形容的冷酷和残忍,已经隐隐约约地透露出些许痕迹。
加尔文还记得在处理格力恩那件事情时,浮现在里德身上的那种令人害怕的兴奋与黑暗。加尔文尚且会因为人性的挣扎而感到痛苦,但在里德的身上,他却只感觉到了欢愉。
加尔文甚至有一种感觉,如果当时他想要杀死的人不是格力恩,而是完全无辜的凯西,亦或者是酒店里任何一个纯洁无瑕的人,里德都不会有丝毫的在意。
而且只要里德愿意,他可以轻而易举的找出许多理由来证明那些人的可耻与该死。
而就在这个时候,一直观察着加尔文的里德皱了皱眉,然后他忽然伸出手,抱住了身体正在微微颤抖的加尔文。
“我真不应该晕过去,我不该让你留在那儿面对这一切——我真不知道你是怎么做到的。但我确实很庆幸我还有机会能够坐在这里与你这样对话。”
加尔文僵硬了一会儿,然后他的肩膀一点点变得放松,最后他任由自己伏在了里德的怀里。这可能有点软弱,但他确实很需要像是这样与里德亲密接触一会。
不然的话,他总会忍不住觉得自己现在所经历的一切是那样的虚幻。
他打了个激灵,然后回过了神。
几秒前滑入他脑海中的想法变得是那样荒谬和可笑,甚至还有一点卑鄙。
真正犯下罪孽的人是他自己,加尔文·霍尔顿,罪恶教派的罪恶天使,胆小鬼和懦夫——而如果不是因为这样的他,相信里德现在恐怕依然在他那和缓而舒适的大学校园里过着没有任何危险与追杀的生活。
但现在,他却要将冷酷无情的帽子扣在里德身上好减轻自己的罪恶感。
加尔文忍不住回抱住了里德,他抱得很用力,然后他强迫自己将注意力放到之前那场爆炸的经历上去而不是那些可怕的胡思乱想。
“而我确实以为,我们当时会死在那儿。”加尔文的声音在这个时候忽然压低了一些,里德可以很清楚地辨认出他语气中的那一抹不确定,“然后我见到了一个男孩,我不太确定那是不是我的幻觉,但当时的我确实看见了他。”
加尔文觉得里德的身体有些紧绷。
他心中飞快地滑过一丝疑惑,但很快他又被拽入了自己的回忆中。
“他……打扮得很古怪。简直就像是那种从上个世纪纪录片中走出来的一样,他穿着那种衬衫和短裤,明明是在大火中却显得非常的……”
加尔文顿了一下,有些困难地挑选着单词。
“游刃有余?”最后是里德替他说了出来。
“是的,唔,现在这样跟你说起来,我愈发觉得那个男孩是我的幻觉了,而如果不是,那就是我的养父或者上帝在用另外一种方式拯救我——我想要救回那个小男孩,我以为他是在大火中跟自己的家人走散了,然后我罪了过去。而当我回过神来的时候,我已经跟在那个男孩的背后一直离开了火场。当然,我受伤了,你也是,但我们还是逃出来了。不知道为什么,那些火焰仿佛在躲避着他,所以我们才有了一条逃生的路……顺便说,那男孩挺可爱的,我甚至觉得他有点儿像你。”
“……”
里德陷入了一种异样的沉默中。
加尔文不安地抬起头,在看清楚里德的面庞时他吓了一跳,因为里德的脸色现在看上去很糟糕。
“你不舒服吗?!哦,是的,我不该打扰你的修养,你才刚刚苏醒过来——”
“不,不,我的身体没事。”里德眨了眨眼然后说道,他之前的坏脸色在一瞬间消失,仿佛那可怕的表情都只是加尔文的幻觉。
“不过你刚才跟我说的那件事,那个小男孩,听上去可真有点像是鬼故事。我想说,它甚至都有点吓人了。”
里德就这样冲着加尔文微笑了起来,加尔文的目光在里德那个堪称完美的笑容上停留了片刻。出于本能的,加尔文察觉到里德非常不喜欢逃生故事中关于小男孩的这部分。
他因此而没有再与里德谈起过那个小男孩。
……
第166章
“……昨日晚八点三十一分,被誉为‘奇迹生还者’的伊布·卡拉因多脏器衰竭于圣巴克拉医院不幸去世。这意味着蓝钻石皇冠酒店爆炸案的遇难人数上升至一千三百三十七人……国土安全部没有在其他地区发现类似威胁……县警局官员表示他们正在尽最大全力追捕这起惨绝人寰爆炸案的凶手……目前没有证据显示爆炸案与连环杀人犯红鹿有所联系……”
加尔文关掉了汽车旅馆那破旧不堪的电视,那夹杂着断断续续电流音和奇怪屏闪的新闻戛然而止,但随之而来的是那种近乎死亡一般的安静迅速填充了整个房间。
唔,或者用“安静”这个单词并不是特别恰当。这里依然有许多别的声音,要知道这间建于三十年前的建筑物可没法提供太好的隔音。
窗外的喧闹声(大部分来自于那群在游泳池大喊大叫的孩童),隔壁房间男人和女人肢体进一步接触的声音,还有房间里空调有气无力的嗡鸣……那些声音混合在了一起,形成了一种对照物。
对照出另外一个层次的凝重和死寂。
加尔文面无表情地坐在沙发上,他盯着空白的电视机屏幕看了一会儿。
然后他站起来挪到了窗前。
里德并不在房间里,半个小时前,他温柔地亲吻了加尔文的额头并且表示自己需要出去办点小事情,加尔文猜想他是为了两人后续的逃亡做准备。
哦,顺便说,里德的腿伤已经大幅度地好转了,他痊愈的速度快得有点超出常理,就跟加尔文的翅膀一样。
加尔文的翅膀上已经长出了许多新的羽毛,每一片羽毛都一如之前细白而柔软,如果在特定的角度对准阳光,羽毛的表层会泛起一层如同珍珠贝母一般的虹彩,而且加尔文不知道是否是自己的错觉,他总觉得在新的羽毛长出来之后他的翅膀仿佛变得更大了一些。
加尔文宁愿相信这一切是因为芙格的缘故,当然,也许还有别的解释,但加尔文拒绝去探究太多以免把之逼疯。
他不自觉地抚上自己的肩膀,一念之下,房间里的气流微动,而加尔文的指尖碰触到了羽毛光滑的表面——经历了这一场烧伤之后,加尔文发现自己对翅膀的掌控力上升了不少。
就在这个时候,有人敲响了门,两下,停顿,然后又是两下。
加尔文打开了门,然后一个男人侧过身,从很窄的门缝中滑了进来。
“在这里不远的地方有个水库。那旁边有一片很不错的度假屋,只不过这段时间因为爆炸案的缘故许多人已经提前退房然后离开了。我跟那位可爱的女士了解了一下,她说如果我愿意,她愿意给我一个折扣。”
来人微笑着对加尔文说道。
他有一头非常普通的褐色的卷发,下面是一幅相当难看的老式玳瑁眼镜。他填充了自己的额角和腮帮子,在鼻尖和耳朵上都颜料画出了晒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