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门开启的声音。
加尔文在冷汗和战栗中倏然尖叫着猛然跳了起来,条件反射地从怀中掏出了枪指向了声音传来的方向。
只差一秒他就扣下了扳机,幸好在那之前,那古怪而冷静的英国腔唤醒了加尔文。
“加尔文?”
“……”
加尔文保持着举枪的姿势,呆呆地看着楼梯下方的人影。
宛若宝石一般的孔雀绿的双眸和柔软的褐色卷发。
当芙格掌控身体的时候,这具身体看上去会显得年长一些,而且依然英俊。
加尔文沉重地喘息着,枪口因为他肢体的颤抖而不断晃动。
芙格朝着加尔文举起了双手,然后他平静地凝视着对方道:“放松,加尔文,你需要冷静下来。你还能认出我是谁对吗?”
“芙格。”
加尔文如梦初醒般怔怔地喊出了芙格的名字,然后他缓慢地将枪放了下来。他全身都在发抖,连衣服都被冷汗浸透了。
“老天,我到底在干什么……我并不是想要……”
芙格走上了楼梯,他轻轻地将加尔文拥入了自己的怀中。
英国医生的身上散发出一种很淡的消毒水的味道,但莫名地令人安心。
“我觉得我可能脑子出问题了,我……我又看见了幻觉……”
加尔文语无伦次地躲藏在芙格的怀中,他感到困惑而慌乱还有不知所措。一直到现在,那些混乱而黑暗的扭曲画面仿佛依旧潜藏在某个阴影处。
“你只是太紧张了。”芙格说,“这些日子以来你承受了太多精神压力,而早上的事又一次地触发了你的应激反应。”
“有的时候,我的意思是,有很多的时候我觉得自己好像快要被自己脑袋里的东西给吞噬掉了……芙格……我刚才差点儿就射杀了你……我觉得你是某种……怪物,从门缝里走出来的那种怪物。”
加尔文一想起刚才的场景,那种冰冷的恐惧感再一次溢满他的整个胸口,甚至芙格的话语都变得好遥远。
他不知道的是自己的脸色看上去苍白得近乎透明,而他瑟瑟发抖的样子是那样的脆弱而可口,让紧贴着他的那个男人身体里弥漫起阴暗而嗜血的隐痛。
“没事了,加尔文。我在这里。”
加尔文听见芙格在他头顶轻轻说道。
“可是……”
冰冷而干燥的嘴唇堵住了加尔文未曾说完的话。
芙格的吻就像是他本人一样,冷峻而克制,但也正是他的吻,像是绳索一般将加尔文从大脑中的混乱中拉扯了出来。
加尔文发出了一声细小的低呼,有那么一瞬间他心中甚至掠过一抹背德感——仿佛他背叛了什么人一般——但他随即便想起来,无论是维吉利,里德又或者是芙格,实际上都是同一个人的不同人格。
加尔文抬起眼,在很近的距离注视着芙格的双眸。
这个楼梯的拐角处光线十分柔和,芙格的瞳孔颜色似乎比往常更加深邃而瑰丽,像是某种有毒物质燃烧后火焰的颜色。
“唔……”
片刻后,芙格放开了加尔文。
除了瞳色的变化,光从表情上来看,他仿佛没有任何情绪上的变化。
这多多少少让加尔文松了一口气(虽然连他自己也不知道这究竟是为什么)。
“冷静下来了吗?”
芙格问。
加尔文点了点头。
“刚才……”
“希望你不要介意,我只是想让你从那种情绪中抽离出来。”
芙格平静地解释道,他的语气让加尔文不由自主地有点儿尴尬——他想他大概误解了芙格那比平时更加深邃,仿佛隐藏着暗色火焰的眼神。
加尔文调整了一下呼吸,当他再开口的时候,他的情绪已经正常了许多。
“抱歉,我想我又在你面丢脸了,我只是……算了,先告诉我海滩上究竟发生了什么吧。”
芙格眯了眯眼,他的目光在加尔文湿润而鲜红的嘴唇上飞快的一掠,快到连一直与他对视的加尔文都未曾发觉。
“一具尸体。”芙格没有任何隐瞒,“我听到现场的警官提起了你在洛杉矶公寓前遇到的那件事。”
“那孩子叫乔吉。”加尔文喃喃地说道,“是我的某种……变态崇拜者对他做出了那种……”
加尔文眼底浮现出一缕慌乱。
“我不明白,我们不应该隐藏得很好?为什么……为什么他还是会发现我?为什么他又会做这种事情?”
加尔文又一次感受到那种快要把他逼疯的窒息感。有的时候他会觉得自己仿佛永远都在被什么东西窥视着……那种粘稠,阴暗而潮湿的目光仿佛无处不在,一直伴随着他。而他无论逃到哪里都不可能躲开它的窥视,逃离它的阴影。
霍尔顿医生曾经对他说那是他的童年创伤,但加尔文有的时候却觉得,那些快要把自己逼疯的窥视感仿佛并不完全是他的臆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