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的大脑之中猛然被灌输了无数记忆碎片,有些欢乐,有些难过,有些悲伤,有些欣喜。
只是绝大多数,都是悲伤和难过的。
也有少少的、不能言说的欣喜。
晏天痕透过山洞的洞口,望向远山背靠着的群岚,良久都没有开口说话,他也没有动弹,只是身上搭着那件被扯过来的衣裳,身下是一片粘腻湿润。
他体内的封印借由这次性事,吸收了不少来自蔺玄之体内的造化之气,被硬生生地解开了一半,也几乎点燃了他另一半的天魔血统。
晏天痕却并未感觉到力量涌动,他只觉得满心苍凉和疲惫。
蔺玄之在晏天痕结束性事之时,淡淡问了一句“你为何没和冷寂雪在一起”,便入赘冰窟,心知晏天痕俨然已经恢复了前尘记忆。
他从重生以来,一直都在琢磨晏天痕恢复记忆的那个引发点究竟会是什么--他曾以为是解开封印,也曾以为是溯世镜再次现世,也猜测会是西洲封魔大阵不断轮回的触发......
他却无论如何都想不到,能让晏天痕瞬间恢复记忆的,竟是他们两人再次结合,触动晏天痕的炉鼎之体。
蔺玄之披着衣服站了起来,他用极尽复杂的眼神望着面无表情的晏天痕,过了良久之后才找回自己的声音。
“你想起多少?”
晏天痕过了一会儿才转眸看向蔺玄之,对他露出了一个有几分妖然的笑容,半眯着眼睛道:“不算太多,也不算太少,刚刚好能让我记起我是如何上了你的床,又是如何被你出卖的。”
蔺玄之心中一痛,就连呼吸似乎都带着辣意。
晏天痕用了“出卖”这个词。
前世他上了天极宗,成为任不吝的入室弟子,在天极宗内始终受着众星拱月的待遇,那时候他身边无一亲人,只有冷寂雪待他真心实意,又有上师任不吝处处重视关心,蔺玄之自然愿意为天极宗肝脑涂地。
那时候,任不吝的房间挂着一幅封印图,样子几位妖异奇特,像是来自地狱的曼珠沙华,又比之更为艳丽,让蔺玄之过目难忘。
晏天痕动情的时候,他的小腹上便会浮现出这样一幅图案来,越是动情至深,这朵花便会开的越艳丽,花瓣的覆盖面积也就越大,甚至那些纤细的花枝,会延伸到晏天痕的后腰之处。
蔺玄之曾经在两人关系略微和缓的时候,询问过晏天痕这究竟是什么,却被晏天痕给轻描淡写地抹了过去,蔺玄之也不甚在意,他自认为对晏天痕无感,所以有关他的一切,他理所当然不应太过在意。
蔺玄之从未想过将床笫之事拿出去给人说,然而他后来仍是说出去了--虽然并非有意。
他那时候恨着晏天痕,他以为晏天痕杀了被他当做挚友的冷寂雪,而怡怡那时候,晏天痕不知受到了何人蛊惑,竟是连续杀了数个天字级宗门的内门弟子,引起了正道的敌视和追杀。
蔺玄之那段时间心中充满了阴郁的情绪,难受极了,他分不清是因为晏天痕还是因为冷继续,便与刻意接近它的苏子星和沈长庚成日混迹在一起。
一次醉酒之后,他偶尔吐露了晏天痕身怀彼岸花封之图的秘密给苏子星和沈长庚,两人转脸便将这个消息卖给了皇甫晋,而皇甫晋恨透了晏天痕,花了大价钱买下了这个消息,当然不可能为了封□,他将此消息卖给了专门传播消息的贩子,不出几日,整个五洲大陆都知道晏天痕的新身份--天髓炉鼎之体。
这是世上至阴的天髓炉鼎之体,在修仙界已经绝迹了上万年,但在秘闻的记载之中,这种炉鼎但凡交合一次,便能够得到至高无上的好处,只是叙述的很是模糊,并未明说好处究竟是什么。
第450章 先打一场
然而这并不妨碍修士对天髓炉鼎的狂热追求。
蔺玄之无数次告诉自己,晏天痕滥杀无辜,已经堕入魔道,心魔难以根除,已经无可救药,但是他想起晏天痕在他怀中,以为他睡着便偷偷地、试探着亲吻他唇角的场景,依然忍不住的满心都在作痛。
正道魔道,蔺玄之一旦并行,便如同一人骑双马,危险十足,他必然要选择一条路。
蔺玄之不可能选择晏天痕,因为他们之间有太多仇恨和误会,所以身为正道的后起之秀,天极宗宗主最为看重的弟子,蔺玄之最终选择彻彻底底与晏天痕决裂--为了他的前途,也为了他的复仇之路。
他那时以为他永远不会原谅晏天痕--因为蔺湛,因为冷寂雪,也因为那些死于晏天痕手下的无辜之人。
晏天痕的日子更加难过了,他非但受到正道追杀,还遭到不少下属的背叛,那些魔族比正道更为利益至上,在得知追随许久之人竟是天髓炉鼎之体,他们便将矛头对准了晏天痕--所有人,无论正邪,都想要得到这样的炉鼎。
蔺玄之在晏天痕逃窜的那段时间里,并未亲眼见过他,只是后来当蔺玄之率领人众将晏天痕“捉拿归案”的时候,从他疲倦糟糕的状态中,完全能够推断出他究竟经历了多少折磨。
晏天痕那时候修为已经很高,但他大概是太累了,已经不想再继续逃下去了,所以才那般轻易的被蔺玄之捉住。
他们对视的时候,仿佛一眼万年。
正如他们对视的现在。
蔺玄之的长发散在脑后,有几缕散乱地落在身前,他动了动唇,口吻还算是镇定地说道:“阿痕,过去的事情,我无法解释,但你想一个解决的办法,你想如何,我们便如何。”
晏天痕轻轻笑了一声,他那张像是布满了裂纹的脸上,有几分说不出的轻蔑。
“天髓炉鼎之体,的确能增强人的魂力,也是提升修为的好工具。”晏天痕摸了摸自己的脸,古怪地笑着,道:“也真难为你了,对着这么一张脸,你竟然还能做得下去。”
“阿痕......”
“我记得大哥以前喜欢后入的姿势。”晏天痕的口吻满是无所谓,像是在提起别人的事情:“大概是因为我这张脸,会吓坏了你吧。”
蔺玄之心中悲痛不已,他宁可晏天痕满是仇视地对待他,也不希望晏天痕通过贬低自己,来否定他们的过去--虽然他们的过去,的确是不可提及的伤心往事。
蔺玄之面色苍白了几分,他凝视晏天痕的眼睛,道:“你说这种话,是在贬低我,还是在贬低你自己?”
晏天痕拿出一块帕子,随意地擦了擦自己的身体,穿上衣服站起来,动作极为潇洒轻慢。
“不过是有自知之明罢了--你是何时知道前尘之事的?让我猜猜,应当是我与你还在蔺家之时,你被我从那个练武场带走的时候吧?”
蔺玄之叹了口气,道:“的确是那个时候。阿痕,前尘之事,我无法解释,但此生此世,我待你始终是真心实意,我不信你感受不到。”
“当年,你待冷寂雪也一样是真心实意。”晏天痕似笑非笑地看着蔺玄之,道:“如今你已经知道冷寂雪便是白逸尘,不妨继续与他再续前缘,你莫要告诉我你对他无心,曾经......”
曾经,他们彻底决裂,契机不怡怡正是冷寂雪之死么?
蔺玄之怔然道:“如今无论我说什么,你都不会信了。”
晏天痕点点头,道:“‘所以,我们之间还是什么都不要再说,就这么算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