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啊!”俞适野一口答应。
他躺在温别玉的腿上,动动身体,晃晃脑袋,中途蹭到身下的毯子,毯子落下老大一截,等俞适野再度放松躺下去的时候,他的脑袋已经直接枕在了温别玉的大腿上。也没人觉得有什么不对劲,大家长袖长裤,衣着妥当得很。
“等迟一些了,我们去逛逛商场,买点工具……”
车开得很平稳,车内的两个人兴趣盎然地说着闲话。
说着说着,俞适野闭上了眼睛,温别玉看见了,拣起毯子落下的一角,松松盖在人的肚子上,盖了会儿,他又伸手,将这一角再掖一掖,掖入俞适野腰部下。
裹起来了,像个茧子。
温别玉有些无聊,又有些愉快地想。
***
旅程的下一站,是一个小型的庙会。
他们到达的时候,正是黄昏,天色刚擦了黑,又没完全黑透,正当天空的是一层深深的蓝,下边是一层紫,再往下又是一层黄,庙会入口处的一排灯笼摇曳出一个五光十色的入口,沿着这入口走进去,能看见各式各样的小摊店铺,还有身着浴衣,头戴面具,说说笑笑的人群。
俞适野和温别玉入乡随俗,也换了一身浴衣进入庙会。出于好玩,俞适野还戴了个红发鬼的面具遮住自己的半张脸。
他们在庙会里走走停停,于各个摊位上打个卡,这里吃个丸子,那里吃口拉面,还尝尝寿司,才走了一条半的街,已经感觉肚子完全饱了。
正好这时,前方突然宽敞,两人已经来到了这个庙会的中央广场区域,区域是圆形的,沿着边沿,绕了一条环形凹槽,凹槽里铺着层的温泉水,水下是凹凸不平的鹅卵石长道,许多人赤着双脚,面目扭曲地在鹅卵石长道上行走,一多半走了几步就受不了,零星几个能一直走完的,便从终点处的人手里,接过个包得好好的四方盒子,打开一看,是个3d立体便签,把便签使用完了,还能剩下个庙会纸雕模型,颇为有趣。
俞适野看了会儿,有点想要,对温别玉说:“我去试试。”
温别玉扫了扫温泉健身路,思考着:“我记得你有点怕痒……”
俞适野觉得被小看了,纠正温别玉:“我现在已经不怕了。”
说着,他已经走到了鹅卵石长道前,脱掉拖鞋,将双脚浸没在温泉水中,小心试探出第一步。
温泉水很热,脚底很痒。
俞适野嘴角抽了一下,踩出第二步。
热变成了烫,痒变成了针扎的痛。
好在脸上有个面具,多少能挡挡面孔上的扭曲。俞适野坚强地迈出第三步,不慎打了个滑,直接向旁歪倒,随即被人稳稳扶住。
温别玉撑着俞适野,以一副毫不意外的表情扫了俞适野一眼,把人从鹅卵石道中拉出来:“我来试试。”
“真的很难走。”俞适野提醒一句。
温别玉先不答,自己下了鹅卵石道来回走了两步,面无表情地抬起手,摘下了俞适野脸上的面具,套在自己脸上,大步往前走去。
俞适野被温别玉的动作弄得怔了怔,望着对方犹如慷慨就义的勇士般坚毅的背影两秒钟,才后知后觉反应过来,赶紧几步跟上去,问温别玉:“要扶着你走吗?”
“不用。”温别玉言简意赅。
一人在温泉道理走,一人在温泉道外绕。两人跟比赛竞走似的,一个塞一个的快,看似很长的环形走道眨眨眼就到了末尾,“哗啦”一声,温别玉成功越过终点线,将一个纸雕庙会模型丢进俞适野手中。
俞适野一把捞住东西,再一伸手,乘势揭开温别玉脸上的面具,正正好看见那张面孔上的忍耐不住的扭曲。
温别玉大概没料到俞适野会突然动手,想要扭,又有点不好意思扭,最后,偶像包袱很重地,忍耐着,控制着,慢慢恢复了正常的表情。
俞适野就看着人变脸,终于忍不住,抬起手,用手指戳戳人漂亮的脸。
“……果然很痛吧?”
“……嗯。”
“其实你可以尽情的放松,我不会笑的。”
“不。”温别玉忍了忍,低哼一声,“你已经笑了!”
俞适野也不忍了,直接放声大笑,好像要将胸中的气一口全部笑出来。好半晌,他缓和下来,话里兀自带着笑意:“来,再陪我走一轮,我也要拿一个。我是——”
“绝不认输的。”温别玉帮俞适野补上剩下的半句话。
“知道就好~”
他们又到了开头,这一回,俞适野走在鹅卵石道内,温别玉陪在旁边,对自己深有了解的俞适野在迈入水中之前,就牢牢握住温别玉的手,一路走得特别安心。
那场庙会的灯火最后在脑海中化成了远方的微芒,闪烁着,迷幻着,柔媚又温雅。
其时俞适野和温别玉已经回到了酒店,脚底的酸麻一直到此时还跟随着他们,但酸麻到了这个时候,身体反而舒服了起来,如同经历过一趟恰到好处的运动,于是从内向外的放松起来。
“今天晚上的庙会真不错、”俞适野忽地向温别玉感慨,“让我想起了我们城市学校附近的小吃街。周末放假的时候,大家三不五时地跑过去吃东西,整条街上热热闹闹,不知哪里就会蹿出个熟人来,我们在那里想要牵个手都不好意思,还得用校服的外套遮一遮……”
“后来到了上海就没有那种感觉了,上海城隍庙里头的东西又难吃,人又多,挤过了一次就知道这辈子都不会再去挤第二次。”
似乎有一声轻叹响在了夜里。
那是夜的呼吸声,看不见,摸不着,也许连听也听不到。
温别玉听懂了俞适野没有说出来的东西,那是美好事物无法挽留的可惜。
他的双手交叠着枕在脑后,片刻,坐起身来。
俞适野有点疑惑:“怎么了?”
温别玉:“想到了一件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