唐慎也不逼她,而是直接转头问道:“林账房,你们在这房间里干甚?”
林账房犹豫片刻,道:“阿黄,你就拿出来给小东家看看吧。”
眼睛被泪水憋得通红,唐璜被逼将藏在身后的东西拿了出来。唐慎定睛一看,发现那竟是一本《千家诗》,还有几张宣纸,上面墨迹都没干,写了一些歪歪扭扭的字。只是一眼唐慎便明白:“你让林账房私下教你读书?”
林账房:“小东家您别怪阿黄小姐,只是识字而已,都是我的错。”
唐慎:“你教她读书而已,为何要藏着掖着,大门紧闭?”
唐璜和林账房皆是一愣。
“小东家?”
唐璜眨了眨眼,一颗泪珠从脸颊上滚了下来,她哑着嗓子:“哥哥,我读书,你不生气?”
唐慎莫名其妙:“你读书我生气什么。不过我倒也确实要生气。”唐慎看着宣纸上的字,问道:“林账房,你私底下教她读书写字多久了。”
“三月有余。”
“三月有余?那就是我去县考前就开始教了。唐璜,你看看你写的这是什么字!梁先生曾经说过,我长得有多俊俏,字就写得有多不堪。半年前,我的字写得比你还差。可这才半年过去,我的字便得到了先生的嘉奖,还拿到了两次案首!”
唐璜愣了半天,反应过来:“哥,你是在夸你自己长得好看?”
唐慎:“我有这么说过?”
唐璜:“你有!”
“哦,那我也未说错。你再看看你这字,练字三月,你写的便是这个?!”
唐璜委屈极了:“我不敢练字,每次只能等你和姚大哥、姚大娘不在,自己偷偷练,写成这样已经不错了。”
唐慎:“借口颇多!那就再给你三月,我要看看你能写成什么模样。”
“哥哥……你不反对我读书写字?”小姑娘语气小心,忐忑害怕的模样令唐慎忽然心疼起来。
“我为何要反对。”
“爹还在世时,总说女人无才便是德,不许我和娘碰任何与读书有关的东西,也不许我们踏进他的书房……”
唐慎这才想起来,唐秀才好像是有说过类似的话,只是他不知道这话对唐璜的影响如此大。
唐慎自责地说道:“是我疏忽了。你想做什么,我绝不会反对。当然,除了杀人放火,你要是敢做,我定然大义灭亲。读书而已,你为何不可读书?林账房,今日你也在,不知你是否愿意收唐璜做学生,当她的西席。”
唐璜喜出望外:“哥!”
林账房笑道:“小东家开口了,我自然不敢辞。”
“我哥哥果然是全天下最好的哥哥!”
唐慎被自家妹妹吹捧了一天,唐璜恨不得到碎锦街上,逢人便说一句自家哥哥的好。晚上吃饭时,林账房留着一起用菜。他道:“小东家和阿黄长得有些像。”
姚三:“确实,毕竟是亲兄妹,他们俩的眼睛有些像。”
唐慎一愣,还没开口,唐璜道:“我和哥哥的眼睛才不像呢,我比他大多了。”
唐慎:“呵,大言不惭,你就是把眼珠子瞪出来也没我眼睛大。”
院子里欢笑一片。
三日后,唐慎和林账房登上唐家的货船,前往金陵府。
穿越过来一年了,这是唐慎第一次离开姑苏。起初他还颇有兴致,一直站在船头看两岸的风景。看了半天实在腻了,便进船舱待着。傍晚时,众人来到金陵府。唐慎并没有和珍宝阁的大掌柜一起去锦绣阁,他和林账房在金陵府逛了起来。
千年古都,十里秦淮。春风拂面柳儿轻,金陵儿女多豪情。
二人在金陵几条繁华的街市上逛了一圈,来到江南贡院。
林账房:“这便是小东家以后考举人的地方了。若是考中了……”声音一顿,“嗨,我说什么呢,真是说错话,掌嘴。小东家自然能中举人。中了举人后,您便要来这贡院读书,不来也行,但至少要入了学籍。”
江南贡院是官家禁地,除了科考时,寻常时候只有里头的举人学生可以进去上课。
唐慎在外面看了两眼,觉着这地方和紫阳书院也没太大分别。
两人又去夫子庙、乌衣巷看了一圈。
唐慎感慨道:“朱雀桥边野草花,乌衣巷口夕阳斜。旧时王谢堂前燕,飞入寻常百姓家。这便是那乌衣巷啊!”
林账房一惊:“小东家说甚呢?”
唐慎:“无事,不知道从哪儿听到的诗,随口念一念。”
林账房:“这诗小东家从哪儿听到的,这不能瞎念。旧时王谢堂前燕,飞入寻常百姓家。那谢家也就算了,他们却有衰败,不复鼎盛。但那琅琊王氏,却是世家大族,钟鸣鼎食的簪缨大家!若是被人听到您在背后诅咒王谢衰败,可要出大祸的!”
“……哈?”
林账房:“小东家可别再念了。”
唐慎连连点头:“好好好,我不再念了。”
敢情在这个世界,王谢两家竟然还没破产!
两人只逛了一个时辰,便玉蟾悬空,入了夜。唐慎本想先找个地方歇着,林账房犹豫了会儿,道:“这儿离那秦淮河近得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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