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闻,围观的人皆是唏嘘感叹。唯独吕元亮和陆云妆二人则是皱着眉。
“我总觉着有哪里不对。”吕元亮冷不丁地冒出这么一句。
“你也看出不对劲来了?”陆云妆看了他一眼,唇角微勾:“说说吧,你觉着哪里不对劲。”
吕元亮瞟了她一眼,“他说他这些年都跟着渔民打渔为生,可你看他的手虽然脏了些,却一点也不像是卖鱼的。街上卖鱼的渔民手都是非常粗糙的,都是拉纤扯渔网和杀鱼时磨的。而且,渔民出去打渔,难免风吹日晒,脸上会泛红,你看他的脸上的皮肤这么好,有点不太对劲。”
陆云妆点了点头道:“你说的对。他手上虽然粗糙,却只有虎口和拇指食指那块有茧子,不像是做粗活为生的,倒像是个武夫。”说着又问他,“你刚刚说你昨晚追的人身材比这个柳宜修瘦削是吗?”
“没错。”
陆云妆眸光转了转,突然想起刚刚边上百姓的议论。心中突然间浮上了一个可怕的想法。
这人是在顶罪!
还不等陆云妆有所行动,突然间外头有一个衙役急匆匆地跑进来:“报!大人,外头有一个人来自首,说他才是杀害王霸的真凶。”
“什么?”
陆淮安蹭的一下站起。堂下的百姓皆是一片哗然。
这起杀人案的案情真是峰回路转,让人猜不透。陆云妆听闻,不由看了身旁吕元亮一眼,见他也是拧着眉一言不发的样子。
陆淮安冷着声道:“赶紧带上来!”
“是!”
衙役转身就带着一个身穿粗布麻衣,身材清瘦,样貌英俊的年轻男子走了上来。
吕元亮看了那人一眼,瞳孔微张,半晌,压低声音对陆云妆道:“就是这个人。”
柳宜修见着来人脸色微微一变,急道:“我才是杀人凶手,他是假的!”
年轻男子见状忙道:“人是我杀的,邱大哥您真的不必如此。”
邱大哥?
听闻,堂上的众人皆是一愣,这不是柳宜修吗?怎么又成了邱大哥了?
堂上的陆淮安沉着个脸,他审了那么多年的案子,只见过死不认罪大喊自己冤枉的,就没见过赶着承认说自己是杀人犯的。
这世道还真是奇了。
想着,他拍了拍惊堂木:“肃静!”说着又看向来人:“堂下来人姓甚名谁?”
就见那人行了一礼道:“草民柳宜修。”
话毕,在场围观的人皆是一惊。
就见柳宜修指着地上跪着的壮汉道:“这位是邱成,原先是我们柳家的护院。”
陆淮安在两人之间扫视了一圈,半晌,沉声道:“你说你是杀人凶手,可有证据?本官丑化可先说在前头,没有证据信口开河就是扰乱公堂,是要治罪的!”
那柳宜修点了点头,躬身行了一礼道:“草民明白。”接着,便开口道出五年前的那一段往事。
故事的前半段与邱大说的相差无几,不同的地方在于,当时柳家小姐并不是抱着柳宜修跳的河,而是自己一个人跳的。当时,邱大见有流寇作乱便带着柳宜修躲在隐秘的船舱底部,王霸派来的这群人本就是来绑柳家小姐的,其余的人怎么样自然是没怎么细细找过。
不过这群人也是些狠角色,杀了柳家夫妇,逼得柳家小姐投河,没见着这柳家幼子,便下令一把火烧了这艘船。
陆云妆听着不由在心中感叹感,这王霸真不是个东西。
“船被毁了,我和邱大哥趁着夜色深没人注意下了水,福大命大逃过了一劫。看着远处火光冲天的船,我就发誓,有朝一日定要让王霸血债血偿!”
在场的人听闻不由得唏嘘感叹。
柳宜修浑然不觉,继续道:“我们逃出来后,因为害怕被王霸发现,便连夜离开了江宁,在临近的府城定居下来,这一呆就是五年。直到一个月前才回了江宁。”
“回到江宁后,我听说王霸还是一如既往的欺男霸女,如今更是把目标转移到了顾家姑娘身上。顾家原先同我们家是邻居,我与顾家姑娘自幼熟识。听了这事,我便决意定要除了那王霸。”
“前些日子,我无意在街上听见了那王霸决意花朝节去风原寺,因为他知道顾家姑娘也会去。于是,花朝节那日,我也跟去了风原寺。”
柳宜修道:“那天寺中的香客不多,我见着那王霸趁着四下无人的时候把顾姑娘掳上了后山,就当我正欲上前救人的时候……”说着他又转头看了看一眼一旁站着的陆云妆,顿了顿道:“吕家少爷和少夫人出面阻止了王霸。王霸没得逞,却又迫于边上有人只得暂时放弃。”
“在他下山的时候,我悄悄跟在他的身后。趁他不注意,便拿起一块石头砸了他的后脑勺,然后,他就倒了。这是我第一次杀人,虽然报了仇,但我心里慌得很。连身上的玉佩掉了也不知道。直到回去后才发现。”
“我想去拿回来,可邱大哥说太危险了让我别去,他替我跑这么一趟,让我在山下等着。邱大哥上了山,本想去取回玉佩,却发现王霸的尸体已经被寺中的僧人们发现了,他们将尸体抬去了柴房。那个小沙弥以为地上的那块玉佩是王霸的,便连带着玉佩也一块送到了柴房。天还没黑,我们这样贸然进出柴房,势必会被人发现。于是我们便商量着天黑去柴房把东西拿回来。
邱大哥去了柴房找玉佩,我在外头放哨。我们顺利地拿到了玉佩,可是出来的时候却发现对面的灶房竟然有人。吕少爷发现了柴房这边的动静,邱大哥为了保护我便冒充我逃了。外头的动静惊动了寺院的人,我躲在柴房里头,直到外头人都走干净了这才出来。”
陆云妆一听只觉得心下一颤,原来当时,她和顾佩珊竟然无意当中帮了他一回。
这桩案子终于水落石出了,只是事情的真相让人听了格外的不好受。一旁旁听会审的老百姓们均是唏嘘呜呼。
连陆淮安听了都不由得皱眉,这案子确实是不好断。都说法理不外乎人情,虽然柳宜修确实是杀了人,可这一切的源头都是王霸作恶在先,害得人全家命丧九泉,这是个人都忍不下这口气。可按照律法,他杀了人就是犯了法。
这下可难办了。
正在这时,底下围观的人群中有人道了一句:“还请大人法外留人啊。”
接着,人群就跟烧开了的沸水一般,纷纷替那柳宜修求起情来。
那王霸享年二十有三,在江宁府是个惹不起的霸王。仗着有一个在京城当官的族叔就在江宁胡作非为,欺男霸女。百姓迫于他的威势都是敢怒不敢言的。如今人走茶凉,再加上替他们这群平头百姓出了口恶气的这个年轻人也受过王霸的欺压,身世凄惨同理心更甚。都见不得这样的可怜人判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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