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是为了上这艘船,为了让柳先生不怀疑,而特意去做了更换器官的手术!”
到底什么样的理由,能让一个健康的人,更换掉自己健康的器官。
宁愿一辈子吃抗排异反应的药,也要上船来?
这是纪询最想问的问题,现实中的谜题他都解开了,可人心里的谜题,那藏在比最深的鬼蜮还深的地方的谜题,他无法解开。
“我想不单单是因为四十年前在船上发生的那些事情,那毕竟是别人的故事;远在他乡成长过程中从来没有见过的父亲,恐怕也不足以承担这样浓烈的感情。”纪询,“所以,为什么?”
厨师换了个坐姿。
“我以为你们最关心的,是屏蔽器在哪里。”
“我们有三个人。”
“嗯?”
“可以分一个人出去关屏蔽器,一个人打电话,最后一个人留下来听你的理由。”
“理由真的重要吗?”
“对你应该很重要。”纪询,“这可以当做我对一个帮助过我的朋友的敬重。”
厨师仔细想了想。
“你说得足够动听。我也确实一直在考虑,死前到底应不应该把这件事写在日记中……没有手机的船上,就算有再多的劳作,心灵也在无聊的海洋中漂泊,外头已经落寞了的日记,在这里反而大行其道。”
“不过现在,似乎有了更好的决定……这样吧,你们听我说一个故事,说完之后,我就把屏蔽器放在哪里,告诉你们。”
三人对视一眼。
霍染因与孟负山冲纪询微微点头。
ben是纪询没有血缘关系的叔叔,可也是连着犯下两起凶案的杀手。
他确实帮了他们,可不能掉以轻心。
无论如何,最好不要激怒握有最关键钥匙的人。
“从一切的开始说起吧……突然有一天,妈妈突然带着我,背井离乡,远渡重洋来到大洋彼岸。
那时候我还很小,具体几岁,已经忘记了。
一个女人,带着孩子,偷渡来到异国他乡,语言不通,没有证件,日子理当过得很清苦。但是事实上,并没有那么清苦。
因为我所期望的,比如好吃的零食,比如鞋子衣服,总会在我睡梦的时候,悄悄出现在我的枕边。
丰富的物资多少抹去了我置身异国他乡的孤单感。
但是虽然还小,我也很不理解,不理解妈妈为什么带我来国外,不明白本该见面从船上回家的爸爸,为什么没有一丝一毫的消息。
也不明白,为什么这些好东西,好吃的食物,崭新的衣物,都只能放在房间里,不能穿出去。
那时候,妈妈对我耳提面命,让我将这些东西好好藏着,说我之所以能拥有这些东西,都是爸爸带来的,是爸爸用再也不和我见面换来的。
她说爸爸虽然不和我们见面,但他对我们的爱,全化作了这些东西,东西越多,他的爱也越多。她说离开是奉献,是他的爱对我最无暇的奉献。
我无法理解。
那时候我和妈妈说,那我不要这些东西,我也不要呆在这里,我要回去找爸爸。
没有结果。
爸爸永远在大洋的彼岸,在孩子的梦里。
孩子只能找新的东西,填补父亲的空缺。
随着时间的推移,我也在华人街里交了新的朋友,和我一样的孩子,大家在街道里窜来窜去,撞每一个路过的人,有时候还会冲进商店,偷拿东西,再一哄而散。
都说富贵不还乡,如锦衣夜行。
孩子的世界里,也不缺乏攀比。
唐人街里的孩子,没有几个是富裕的,否则他们也不会进店里偷东西。
我和他们呆久了,虽然妈妈耳提面命的对我说不要将家里的吃的用的拿出去,但为了面子,为了在孩子们中的地位……我还是忍不住把那些东西说出去。
一开始没有人相信。
他们说我谎话精。
后来我将东西拿出来,他们终于相信了。
众所周知,孩子是藏不住秘密的。
于是,孩子的父母们,也知道了。
这时候妈妈已经渐渐再唐人街里站稳了脚跟,盘下一个早餐店,每日里都有不少顾客,邻里也客气和睦。
但当那些超出我们展现出来的家底的东西暴露之后,事情就发生了变化。
那时候金条的威力是极强的,我知道家里有金条,我看见过,这件事我告诉了我的伙伴们,我想,他们也告诉了他们的父母。
而想象的魔力是无穷的。
我说的一根金条,他们想的,恐怕是一匣子金条,一盒子金条,甚至一箱子金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