幽闭的海上孤岛,暴风雪山庄连环杀人案最令人心动的舞台——与犯人的“装神弄鬼”最相似的,可不就是所谓的“童谣杀人”。
那几个老板连童谣口号都念出来了,什么天青青,地荒荒……
既然如此,抓到了犯人,也就抓到了动机,它必然与四十年前的事有所联系。
“三个半小时也挺长的,能判断更具体的死亡时间吗?”银面具又开口,懒懒的用鼻音问,“我记得,电影里不都是先问什么不在场证明。”
如今,虽然老板们并没有全部聚集在此,但船员们和保镖们早已在砍门过程中,陆续到齐,这之中有一位具有一定医学知识的理疗师,柳先生的目光自然而然的落在他身上。
“……”
理疗师从没有干过这种事情,这道目光对他而言,无疑是把中医赶上手术台开刀去。但柳先生积威甚重,他只能硬着头皮往前走,越走越慢,越走越心虚,等好不容易越过了尸体,从尸体的背面绕到尸体的正面,也就看见了林老板抬起的双手中托着的舌头,以及那满是鲜血的下巴,和下巴上边脸颊部分隆起,仿佛在微笑的银色冷白面具。
勉强支撑的双腿霎时一软,理疗师整个人都像尸体歪去,于是在他的双眼之中,那血淋淋软乎乎的舌头距离他越来越近,越来越近——
“啊啊啊——”
不吝于杀人的惨叫再次响起,这叫声之凄厉,别说呆在房间里的他们,恐怕连外头都听得一清二楚,也许林老板被杀的时候,都没有理疗师此刻叫得如此惨烈。
“好了,没碰到。”抓着理疗师惨叫换气的间隙,孟负山不耐烦说,“行行好,睁开你的眼,闭上你的嘴。”
他的一只手牢牢控制住理疗师的肩膀,控制住了理疗师的身体,没有让理疗师真正倒入尸体的怀抱。
“是啊,你摔了就摔了,要是破坏了尸体,往小了说,不尊重死者,往大了说,坏了我们抓人的希望怎么办?专业点,你行就赶紧开始,不行就不要勉强。”银面具又开腔。他说的道理没问题,但口气怎么听怎么有煽风点火的味道。
如果不是知道纪询此刻在甲板之下,自己又太过熟悉纪询,他还以为这是纪询又套了层马甲来和他打配合了——水越浑,越容易摸到鱼。
“我和你一起检查。”孟负山对理疗师说,他削弱理疗师的专业性,加强自己的专业性,“尸体死亡之后,体温会发生变化,每小时降低的温度在0.5°~1°,尸体表面已经硬化,硬化发生在死亡后的30分钟~2小时之间,所以林老板至少死了半个小时。至于死因——”
房间里没有手套,孟负山小心的捏住一块餐布将林老板的领子向下拉一拉,露出死者尸体脖颈上发紫的深深勒痕。
“是勒颈窒息而死。”
一场惊魂之后,理疗师飞到天外的心总算跟着脚跟一起站稳了。
他感激地看了孟负山两眼,先奔去理疗室取了温度计和手套。
到了这时间,最初的惊恐也散得差不多了,理疗师取东西的空闲时间里,老板中的一个开腔称赞:“柳先生,手底下人才济济啊,到了这时候,还能找到两个有法医知识的人出来。”
“防范于未然。”柳先生嘴上谦虚,心里也在思考这人为什么会知道法医知识,但想到陈家树的事,他很快释然了,若不是个能办事有胆识的人才,自己也不会让他上船。
他们交谈完了,理疗师也飞奔回来,将手套分给孟负山,自己上温度计测量尸体体温。
“正常人体体温在36.5°~37.2°之间,从现有体表温度上看,林老板死了2~3个小时之间。”理疗师说。
“现在是11点50分。”柳先生低头看了眼手机,“2~3个小时之前,就是上午8点50到9点50。这段时间里,有谁有不在场证明?这个不在场证明,需要有第二个人帮他作证。”
然而现场是一片沉默。
接着老板们面露不悦:“我们听了你的话回房呆着,哪来的第二个人证明自己一直在房间里呆着!”
包括不在现场的老板,他们都是8点20分后听从柳先生的话各自从中堂散开离去。
柳先生的贴身保镖也代替所有保镖开口:“搜查干扰仪的时候我们是两两分组,但中间少不了趴在床底下,爬上通风管道,上厕所等无法监视另一个人的情况。”
“这段时间里我在甲板上走了走,抽了二十分钟的烟。”孟负山主动说,“一个人。”
“我一直呆在理疗室里,直到被叫去一起搜查船只。”理疗师说。
船上员工里,船长和大副和理疗师相似,都是先呆在自己的房间里,再出去搜查船只,厨师长带着个帮厨在厨房准备食物,中途帮厨去了冷冻库整理库存,健身教练和甲板长一直呆在健身房里聊天,再算上理疗师和孟负山,八个船员都在这里了。
八个船员里,勉强算能证明清白的,只有呆在一起的健身教练和甲板长。除此以外的所有人……
“都有杀人的时间。”银面具饶有兴致,“看来凶手就在我们之中。”
原本指向尸体的目光,立刻投向了彼此。
鬼是不会杀人的,人才会杀人。
第二五一章 这死神的屠刀啊,是人命中的劫数。
“说‘杀人的就在我们中间’也太过避重就轻了吧。”现场一位老板突然冷笑。
“什么意思?”大家看着说话的人,这时候每个人的发言,都有着与寻常时候不同的分量。
发话的老板是个身高不高的老板——这是客气的话——事实上他目测上去只有一米五多,无论放什么时候来看,这个身高都有些令人侧目了。
但老板的身高虽矮,口气却大。
“我看这个凶案,和我们老板根本没有关系,要么是你们的保镖船员干的,要么是你们蒋老板、吴老板干的,或者说——柳先生,你干的,也未可知啊!”
能上船的老板,都是有头有脸的人物,受教育程度姑且不说,商海沉浮了多久,什么样的手段没见过,没做过。有‘自己人’带头,发热的脑子立刻冷却下来,立刻明白了对方了意思,现场的第三位老板帮腔:
“这位兄弟说的对。我们一年就上了两三次船,除了认识你柳先生,谁知道什么蒋老板、吴老板。和死掉的林老板,更连话都没有说过,杀他干什么!如果和他有仇,在哪里杀他不好,非要在你们的地盘杀你们的人!”
这位说完,矮个子老板再抬起手,指着正对尸体拍照存证的保镖冷笑:
“连手机我们都不配拥有,那可是被柳先生你锁在房间里的违禁物品。一晚上破坏所有监控,船体驾驶,怎么可能?想也知道,无非是有内鬼筹谋多时。柳先生,你们船上的事情,是装神弄鬼的私仇报复,还是利益纠纷清除异己,但别把火烧到我们这些无辜的人头上,我们是来寻欢作乐的,不是来见证你们内部矛盾的。”
蒋老板沉不住气。
脸上的面具被打掉了,他也没打算再带回来,干脆露着一张脸说话,不涉及幽灵时候,他的头脑还是正常的:“你们确实不知道构造,可那八个逃跑的女人对这艘船可谓了如指掌,你们只要听她们指挥,同样可以做到。”
“我们凭什么听她们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