赶在被柳先生注意到之前,纪询硬生生控制住继续观察的欲望,将目光从柳先生身上挪开,挪到柳先生身周。
柳先生的身旁,分散坐着三个人。
他们也带着和此地客人们一样的银色面具,但看得出来,这些人的年纪和柳先生差不多……从孟负山调查的结果看,这个组织并不止有柳先生一个头目。眼下围绕柳先生而坐的三个人,或许就是其他头目。
柳先生将镜片重新夹上。
“地上的束缚太多了。”他笑笑,“我们有亲人,有朋友,有手下有员工,有无数人靠着我们吃饭。这是成功的弊端,可成功有时也想喘上一口气。所以有了这艘船,和船里的游戏。”
他站起来。
“这是一场不需要负责的,快乐时光!”
说得多么悦耳动听,也掩不去骨子里的自私丑陋,这不是一个挣脱束缚的自由游戏,这仅是一个无比恐怖的犯罪游戏!
但所有人都被煽动了。
有了一张似乎合身的冠冕堂皇的披帛,他们就可以无视法律无视道德,以“快乐”和“自由”为名,将心中的兽性完全释放,由此人类就堕落成了野兽,甚至比野兽更加卑劣。
纪询坐在角落,冷冷想着。
他也加入了狂欢,如野兽一般低喘,如野兽一般欢呼,如野兽一般喝很多很多的酒,庆祝即将到来的“自由”与“快乐”。
而后醉醺醺的客人,被陪伴他们的女人和侍应送回房间。
客人们已经走不动路了,但他们还是牢牢地记得游戏的参与时间:今夜两点。
愿意参与的人,可以在今夜两点,带着女伴进入甲板下的自由世界。
纪询感觉自己醉得有点超出预计。
明明算着酒量的,怎么会晕到这个程度?
他脚踩棉花一样回到房间,刚刚躺上床铺,天地已经旋转起来。他仿佛被裹挟入了正常状态写不可能感觉到的时间洪流。
过去的种种,妹妹,孟负山,各种认识的人和事,走马灯一样在他眼前旋转着,和他一起被如浪潮般奔涌的时间推来推去。
他感觉到身旁来了人,有人将洗好的热毛巾敷上他的脸。耳旁似乎还有嗡嗡乱响的杂音。
是铃铃吗?
他奋力睁眼看去,看见霍染因的脸。
对方白皙的脸在黯淡地房间里,仿佛放着萤火似的微光,而那双与夜几乎融为一体的暗沉的眼底,涌动的,除了愤怒之外,还有担心。
霍染因!
纪询软绵的身体突然鼓起了力量,他奋力朝前一够,但呆在那里的霍染因,像镜花水月一样消失了,他的身体在短暂的失重后栽到铺着厚厚地毯的地上。
“先生?”风铃一样声音响起来。
“……”纪询抬起头,看见宽大的草莓刺绣裙摆来到眼前。
是铃铃。
这里只有铃铃。
“现在什么时间?”他恍惚问。
“房间里的钟刚刚报过时。”铃铃说,“快要晚上两点了。先生,要参加游戏吗?”
纪询疲惫地闭上眼。
眷恋着温柔的软弱幻觉被他从脑海中一点点擦去,他尽力着,尽全力让自己摆脱酒精,恢复清醒。
他听见自己回答铃铃的声音:“当然。”
我参加。
第二四九章 厨师长日记。
房间又在黑暗中浮现了。
涌动的漆黑之中,只有桌面上的一小盏台灯,放射落日一般的橘色光芒。
黑影再度沉沉压到桌沿,又打开带锁的抽屉,从中抽出记录本子,翻到新的一页。
黑影将夹在这页的纸张拿出,抖开,泛黄纸张的正面,写着:“厨房日志”
厨房日志:
第8航次 1976年4月x日
主食
蔬菜
肉
……
餐具消毒及记录
卫生打扫人员:林小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