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知是否是纪询心中异样,他觉得这光区的边沿带有毛刺,刺棱刺棱的扎着他的神经……
他心一横,猛地将滑出一点的门大力推开!
走廊光线这才争先恐后的射入,但也没法驱散整个房间的黑暗,只能勉强使黑暗多出些昏惑的荧光。
他们看见了躺在床上的人。
娃娃脸,公主切,正安然熟睡。
这是个高二的学生,胸前的学生证写着她的名字:傅宝心。
阿坤看着远去的轮船,在一错眼间穿越了水的边界,消失无影,就像从这方天地逃走一样。
它会去哪儿呢?也许会闯过整座太平洋到世界的另一端,也许是顺着海流往南海而去,那里是福省的祖祖辈辈们闭着眼泅游都可以去的地方。
阿坤已经很久很久没坐过船了,哪怕是景区里的游轮,他坐上去不出一会儿就会有点晕船。
都说晕船是耳朵里的什么器官什么平衡性导致的,阿坤也去问过医生,可惜除了开了几粒药,什么都没改善。
那些被装在集装箱里运往不知处的不幸的人,应该会比他更晕船吧,没有新鲜空气,在颠簸的海浪里哭嚎,那些嚎叫,除了成为海浪大合唱的装点,什么也留不下。
不过,今晚,翡冷翠没有成为那些不幸的人中的一员。
翡冷翠蹲在那个被船刻意遗忘的集装箱虚掩的盖子下呜咽,细碎的,几不可闻,如同动物濒死的求救。
阿坤笃定的把盖子挪开。
堵在外头如水的月光照了进来,落在女人身上,合该温柔的光却仿佛火焰一样燎伤了她。
她猛地抬起头,露出一张泪痕斑驳,战战兢兢的脸。
“别怕,”阿坤放轻声音,“我是来帮你的。”
我是来找你的。
翡冷翠。
僵持大概持续了一两分钟。
但是没有关系,他始终耐心等待,他知道自己有张好皮囊,这副皮囊能卸下世界上绝大多数的人的心防。
翡冷翠当然也在其中。
当阿坤在心底默数到120的时候,呆在箱子里的女人终于卸下了重担,扑倒他的怀中,放声大哭。
他抱住这个女人。
感觉女人飘逸的长发,柔软的身躯,鲜活的气息。
他轻轻的,带她坐到边上的长椅,拿出随身的热水杯放在女人冰凉的双手间。
茶香袅袅,翡冷翠被这点海风里飘摇的热安抚了精神,她怔怔的,开始说自己遇到了什么,为什么会在那里,为什么要哭。
她接着又问他,你是谁,你怎么发现我的。
阿坤只是耐心地倾听,恰到好处的回应,他的皮囊配上他彬彬有礼的模样,仿佛是油画里走出来的旧时代绅士。
他告诉翡冷翠:我的朋友有一样很重要的宝贝落在海边上,她是我很重要的朋友,所以在她的委托下,我来这里四处寻找,找了许久,听到了很像的声音,走过来看,发现了你。
人真应该多读书。
阿坤在一本讲电影剪辑的书里,读到过一个这样的例子:三个画面,一个人对天空开枪,一只鸟飞过,一个人收枪。
当它们依次播出,观众就能理解到人对鸟开枪这个导演要表达的故事。
若是替换掉中间那幅画,将鸟换成飞机,对鸟开枪的故事就成了人对飞机开枪的故事。
其实三个画面彼此间是不连贯的,组成故事的关键只在一个,“顺序”。
将它们,一幅幅画面,按一定顺序拼在一起,拼得好看了,就是一个好故事。
——喵呜。
一只黑色的猫摇着尾巴从他们身边走过,阿坤笑着抱起了它,将这弱小又可爱的动物放到翡冷翠的怀里。
翡冷翠明明什么都不懂,却似什么都懂了:“原来你是来找猫。”
“对,一只有翡翠绿眼睛的猫。”
第一六八章 体检。
找到了受害者,第一要义,还是联络受害者的家属。
傅宝心的父母都在警察局内等消息,一听到赵雾打去的电话,大喜过望,只用了半小时不到就赶到现场来。
此时救护车也到了,在护士的帮助下,女孩迷迷糊糊醒过来,婴儿肥的脸上除了对现在境况的茫然之外,还带点酣睡过去的红晕,这样的安然与其后冲进来的又哭又笑的父母对比鲜明,颇具些令人心酸的味道。
“傅同学。”看着差不多时间了,赵雾这个刑警队长上前做了打断,“你还记得昏睡前发生了什么事吗?”
这位只有16岁的高二学生,正是孟负山发来照片上的女性。
她确实长得还算娇憨可爱,但只凭娇憨可爱,就能令她成为绑匪的下手目标吗?更重要的是,之前和赵雾的聊天中,纪询和霍染因也知道了这家人的一些背景,也明白他们为什么在接不到女儿的短短十五分钟内就打电话报警:
三年前,2013年的夏天,这对夫妻的大女儿傅宝灵,也是高二的年纪,于暑假的夏令营中神秘失踪,当时警方追踪许久,既无音讯也不见尸体,从此傅宝灵便成了失踪名单上消不掉的一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