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节哀,但我并没有理由一定要满足他人心愿。”霍染因。
“说得也是。”胡芫笑笑,“可惜便宜了他们。”
“不想便宜别人就自己争取。如果自己不争取……”霍染因侧头,看见无所事事站在后边等他的纪询。
天跟刷了墨一样,一层层暗下来。
地上倒是亮了,纪询无所事事倚着个路灯站住,玩手机。
头顶的光降在他微低的脑袋上,照出他发顶软绒的发。
如果自己不争取……
霍染因似乎自言自语:“那别人也没法帮上你。”
放弃赠与的申明非常简单,正好熊律师也还在,在律师的指导下,霍染因迅速写完签上名字,算是从这起涉及同僚的争遗产事件中脱出身来了。
而后他回到纪询身旁。
纪询一见霍染因回来,把无聊的手机往兜里一揣,又打开话匣子了:“其实我刚才还在想一件事。”
“什么事?”霍染因。
“老胡这个人,一定和你有什么联系,我原以为走访佛像的过程里能有什么契机再试探他,结果住个20天的院,再出来就没机会了。”纪询无奈道。
“你还可以试探胡芫。”
“哼哼,我们这位同僚,也有自己的秘密……”纪询想起之前看到的胡芫和年轻男人在一起的画面。但有秘密多正常?只要有颗心,心里就藏着属于它的秘密。他接着说,“你说我现在蹲在旁边,等到半夜三点爬墙进民宅,翻找过世老人的遗物,会不会被你抓去警察局?”
“单手还想爬墙?”
“好像也是哦。”
两人闲聊着还完全没有边际的事情,纪询等着出租车,但比出租车更快到达的,是他手机短信的提示音。
手机正好在纪询掌心,纪询漫不经心地朝手机横幅瞥上一眼,旋即凝神。他将这条短信翻来覆去看了两遍,随后,将屏幕展现给霍染因。
“绑架案。”
“这回,”纪询,“我们真的暂时走不了了。”
傍晚的琴市有着白日里所没有的森寒,地平线的光将收未收,黑暗则在天的四角蠢蠢欲动,白天正在被黑液逐步蚕食。其中琴市的废弃港口,就是琴市这块地界最为森寒的一个地方,放眼望去,一片荒芜,只有荒芜的海浪,拍打着荒芜的堤岸。
直到一辆绿色的车子驶入这里。
车子停下,车灯还亮,橘色的灯像两道长长的光塑甬道,刺破昏暗的地界。
须臾,车门打开,罗穗从车上走下来。
她独自站立在风中,方才还呼啸着的风,此时又和缓了下来,像是情人的手,温柔撩着她参差的长发。
她知道这个地方……她一直知道。
老胡生前总是喜欢来这里,却从来不说这里有什么。
每回她问起来,对方总是轻巧地转移话题,总是意味深长地轻触她的嘴唇。
那是叫她谨慎不语吗?
也许未必,她知道老胡一直很喜欢她的嘴唇,她不知道是颜色抑或形状讨了这人的欢心,但从意识到之后,嘴唇也就成了她着重保养,偶尔卖弄之处。
老胡……
老胡……
罗穗恍恍惚惚地走着,走着走着,撞到了一个红色的集装箱。
她停下脚步。
这个箱子的背后有个砚台一般的石凳,面前则有两枚圆圆的孔。
她打开箱子,在里头一番摸索,“啪”,灯亮了。
小壁灯照亮箱子中的一切。
墙纸,毯子,茶具,零食,一切日常用品都还在,安安分分地守在这个小小的地界里等待它们的主人再度光临。
但主人再也不会出现了。
罗穗鼻头一酸。
她弯腰坐进里头,在换鞋凳上换下自己的鞋子,随后把箱子的门缓缓合上……
“砰”
世界没有了,被阻隔在外了。
只剩下这个小小的明亮的箱子。
她靠在这里,脑袋枕着壁纸,自那天……老胡去世的那天……之后,一直恍惚的精神,似乎漂浮着触到了岸……
她静静伏在这里,一动不动,如果不是胸膛还有起伏,竟像一具箱中女尸。
直到“刷啦”一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