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介意倒是不介意……”一直打游戏的小年轻茫然抬头,“不过你借拐杖干嘛?都伤成这样了,有事不能让别人来吗?”
纪询冲小年轻笑笑,拄着拐杖走了。
好不容易挪出了病房,他朝自己的门牌号看一眼。
432。
不远不远,只差一层楼。
纪询吁了一口气,振作精神,朝不远处的电梯走去……可还是没有走习惯,或者说,太高估自己的身体状态了,走了两步差点摔倒,还是路过的一位穿紫色毛衣裙的年轻女士,连忙扶了他一把。
“谢谢。”纪询赶紧说。
“不用。”年轻女士对他笑了笑,紧走两步,重新扶住前头的轮椅。
轮椅背对纪询,坐在上边的老头还戴着个帽子,纪询一眼过去,完全无法分辨老头的模样,只能看见他颈后一道长长的,从脖子蔓延入头发的红色疤痕。
对了,那老头佝偻着肩背,打着摆子,似乎很不健康的样子。
接着纪询就看不见了,刚才扶过纪询的年轻女士已经推着轮椅离开,行动间,她手腕上,一枚绿意盎然的翡翠镯子和轮椅相撞,丁零当啷,简直能点亮灰扑扑的冬天……
……
闭合的病房门被轻轻的推开了。
躺在床上的霍染因初时以为是护士进来换药,直到推门的人往前走了一步,那种伴随着木头“哒哒”敲着地板的迟滞脚步声立时引起霍染因的警觉:
“纪询?”
“是我是我。你赶紧的别动,别扯破伤口了。”纪询赶紧说,“都这时候了,你的警觉心怎么还这么重……没睡?”
“睡不着。”霍染因回答,立刻又恼火说,“怕我扯破伤口,就不怕你自己扯破伤口?居然一路从楼上下来,你疯了!”
“怕啊。更怕看不见你。”纪询算是磨蹭到了霍染因身边,一松手,人立刻倒在霍染因床上,他呻吟着吐槽道,“……这家医院实在太恶毒了,居然把我们分散得这么开。我头一次感觉要和你见面,宛若牛郎见织女。”
“你不闲着没事跑下来,就什么事也没有。用膝盖想也知道,我肯定正好好养伤。”霍染因嘴上不留情面,动作却一贯的小心仔细,先向旁挪挪,给纪询挪出一个空位,还及时掀起了被子,现在,能将被子盖在纪询身上。
“真这么没有意义,你怎么知道我在楼上?”
“问护士的。”
“真的?”
“当然真的——”
霍染因才不会告诉纪询,他们到了医院后,他一直坚持不先接受治疗,非要看见失去意识的纪询进了手术室又安安全全地出了手术室,再被推入病房中,才彻底安心。
“霍染因,我觉得……”纪询沉吟,“你在撒谎。”
“……”
“你的床头旁边有化验单和用药单,上面的第一次治疗用药时间,是中午十二点。胡芫刚才告诉了我昨天被医院收治的时间,上午九点,九点到十二点,整整三个小时后,你才开始治疗,除了等我的结果,没有别的理由了吧。”
“……纪询,看来你是清醒了。”霍染因恼羞成怒,冷笑出声,“那我们正好来说说昨天上午的事情,前一秒说好要听话,下一秒就反悔,开车冲出去和追杀的人同归于尽显得你很能是吧?我——”
纪询飞速地亲了霍染因一下。
他们还要说话,但旁边突然传来一声咳嗽。
“嗯咳——”
窝在一床被子里的两人顿时僵住。
霍染因把脸埋入枕头,纪询的脸皮比较厚一些,主动抬起眼睛,对上隔壁床位上老大爷炯炯的目光。
自进来之后光顾着霍染因去了,完全没有发现双人病房中另外一个人的存在。
他冲老大爷露出和善的笑容,尽力伸长胳膊,将放在霍染因床头的果篮推向老大爷的方向:
“大爷,不要意思打扰您了,请您吃水果。”
“你们两个小伙子,这么客气干什么!……”老大爷立时被收买了,当场收起炯炯目光,转回头津津有味地重新看起报纸来。
纪询再抓住床与床之间的帘子,“刷啦”一声,将帘子扯上。
然后他再倒回床上,吁上一口气,对霍染因撒娇:“痛——”
“……”
霍染因抿嘴,眨了下眼。
纤长的睫毛在眼睑下扫出一片淡淡的阴影,那蝶翼似的阴影,于静默间一振翅,飞过两人间小小的距离,轻柔贴入纪询的心。
“我没反悔,我会听话的。”纪询情不自禁,“来见你,就是想听你说话,说一辈子的话。”
霍染因本想反驳纪询的歪理邪说,怎么能把“听话”两个字曲解成这样?
可言语入了耳,在脑海里回荡的都是纪询的声音。
他忽然也觉得纪询说得不怎么歪理了,因为他也觉得这样的话,纪询的话,甜言蜜语也行,闲言碎语也好,说什么都可以,听多久都不够。
他看着纪询,一路艰难的行动,纪询身上出了层薄汗,热意将纪询的脸蒸腾得莹润发亮,上边滚着一颗颗大大小小的汗珠,汗珠是透明的,但被光线一照,便照出了珊瑚的颜色。心事的颜色。
“头再低一些。”霍染因。
“嗯?”虽然不解,但纪询还遵照自己先前的承诺,乖乖凑到霍染因面前,“干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