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没有真跳。
学校里的所有人,都知道遗书不过是她要挟的手段,她当然不会真跳。
可是害怕出事的教导主任只能和她商量,问她愿不愿意调去a班。
a班,是学校里连花钱都进不去的尖子班,只有每学年的成绩排名前五十才能在里面读,一旦考试成绩落后,就会掉到普通班,空出来的位置则由成绩好的人顶替。许诗谨通过这一封封遗书甚至换到了连蒋婕当部长的爸爸都没能做到的事。
听到从年级办公室传来的这个消息,蒋婕气得在教室里嚎啕大哭。
而在最后一封遗书之后,到现在,许诗谨已经有一周没有出现在学校了。
“喂——”
我回神,看见他猛然凑近的脸和手。
我一下打开他的手。
我反应过激了,但他没有生气,只是一笑,还和声安抚我:
“不要反应这么大,我没有想伤害你,你的脸破皮了,我给你贴个创可贴,喽。”
他向我展示手里头的猫爪创可贴。
我盯着猫爪。
为什么一个大男人,会用这种不正经的创可贴?
我试图抗拒,但很快意识到彼此体力悬殊,抗拒不了,他的手掌撑着我的后脑勺,另一只手捏着创可贴凑过来,力道很轻地贴在我脸上,还对着我的脸吹了口气。
“好了,不痛了。”
我破了皮的脸被迫贴上猫爪,而他也拿了新的创可贴,缠上自己破皮流血的指关节。
接着他说:“你刚才在想坐在这里的同学吗?不要只想,也和我说说。会在矿泉水里投毒的人,一般是对整个班级或者班级里头特定的人厌恶甚至仇恨,而这种厌恶和仇恨更多的会出现在老被欺负的人身上。”
“所以你,周同学。”他说,“是嫌疑人之一。等被投毒的这些学生回过神来,发现你在周末形迹可疑地出现在学校里,他们甚至会在情绪激动之下,不问证据而直接会把你打成嫌犯。孩子的恶意有时是很可怕的。”
“你必须需要洗刷嫌疑——你也想找出真凶。而我可以帮你。”
他微微翘起嘴角,手指点在额角。
窗外的阳光在他指尖染上一点金。
“我的脑袋,”他笑容不羁,“超好用。”
第一一八章 每个人微不足道的恶意,汇合聚敛,成山成海,把受害者压垮淹没。
我选择将许诗谨的事情,告诉他。
我仔细想过,在我因为好奇而选择了和投毒者几乎相似的行为模式后,我确实需要一个足够聪明的帮手,他要带着公平的视角,站在教室以外,观察班级上的每一个人,包括我。
而这一点,我是无法做到的。
尽管我对蒋婕等人没有杀心,但愤怒本就是一张偏振片,让她们的形象在我的脑海中发生我本身无法察觉的变化。
这不够公平。
对于真相,失之毫厘,谬以千里。
他听完了,饶有兴趣问:“那些遗书里有什么内容?你说说,我想听听。”
他的口吻像是我应该记得似的。
我确实记得,不过我的记忆能力不算顶好,只能保证大概复述清楚,不能保证字句完全一致,我提前把注意事项告诉他,他“哦”了一声,还有点失望的样子。
“仿佛你听过一遍就能完全背下来似的。”我刺了他一句。
“我确实能。”他轻轻松松说,“听了一遍可以背下来,看了一遍也能背下来,要来玩个背书游戏吗?”
他还打开着许诗谨的桌肚,随手从中拿了一本书,让我说个页数他看十秒钟。
“……”
我并不想玩这种大概率会被秀的无聊游戏,干巴巴拒绝了他。他唉声叹气,像是满心期待上台去领奖结果被告知主办方决定取消颁奖仪式般失落……好像是我欺负了他。
和他在一起太容易分神了,我把话题扯回正轨,努力回忆许诗谨遗书里的内容。
许诗谨的遗书一共六封,第一封遗书很简单,主要控诉蒋婕的张狂暴力。
第二封是她被孤立后选择离家出走时留的,主要控诉了校方的不作为。
第三封写在她走了两天回到学校时留的,借景写情、以情喻景。正因为这封她写的头头是道,跟语文课堂上老师教写作文的范本一样,传阅的同学都认为许诗谨的遗书不够真情实感。
我按照顺序念道第三封:“昨天中午校园里的放着胡彦斌的《诀别诗》,歌词里的‘诀别诗两三行谁来为我黄泉路上唱’就是我内心的写照……”
“有个问题。”他说,“她刚离家出走回来,怎么会知道昨天学校里的事。”
我微微一怔。
不等我回答,他又自言自语:“哈,简单,因为校园里有她的眼线啊!所以虽然没来,但对学校里的动静了如指掌。她有什么很好的朋友吗?”
——有。
许诗谨有个很好的朋友。
她叫于小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