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个局长,对自己人,刀子嘴豆腐心,也就嘴上凶点而已,不是认真拿人的,否则,就不是打电话给他,而该打电话给和他在一起的霍染因了。
他对着电话敷衍两句,告诉周局下次警察局请自己,自己都不会再干这种又危险又没报酬还要被人嫌弃的事情后,挂了电话。
他才转向霍染因,霍染因直接说:“楼下还有人等着,我先走了。等事情办完去找你。”
“好的,行的,等您大驾。”
纪询还能怎么说呢?只能这么说。
霍染因先走一步,带着那份朦胧消失了。
夕阳还在天边,光也在,但似乎失去了魔力,回归了它日复一日的平庸。
纪询耸耸肩膀,也走了。
孙福景刚刚被抓,辛永初也还要询问,其后还有结案报告,证据封存,找检方公诉以及发布警情公告安抚群众等等事宜,一时半刻,也是忙不完的。
纪询这么一琢磨,觉得霍染因也不会很快来找自己。
多半是明天下班,或者干脆到大年三十晚上再说。
于是他也不着急,在回家的路上吃了顿饭,而后徒步半小时回家,权当饭后消食。到了家里,再摸两把游戏,最后坐到电脑前,再认认真真地写到十二点,最后关机睡觉。
照例是个不怎么安稳的夜晚。
也不知道为什么,这一晚上纪询醒来了三次,前两次都是睡着睡着就惊醒了,第三次则是听到了敲门声。
他睁开眼睛的时候还怀疑自己是在梦里。
梦总是这样的,先像小偷一样悄悄潜入他的睡眠,然后摇身一变,成为强盗,打砸抢烧,你一开始还想向它抗争,但是日复一日年复一年,你还是熟悉了,疲倦了,认输了。
光线晦暗。
窗帘遮着窗户,留一道位于中央的缝隙。
外界的光线自这道缝隙里迸入,像一只巨大的窥探的利眼。
纪询在床上躺了一会儿,分清了现实和虚幻,他从床上爬起来,撞撞跌跌跑去洗手间,拿水狠狠抹了把脸漱漱口,再赶去开门。
门打开,外头站了个人。
至于站的是谁?纪询没有看清。
他好像有点低血糖,脑神经突突地跳,眼前则蒙了块黑纱,视线聚焦在哪里,哪里就有块黑斑挡着。
但就算眼睛看不见,他觉得自己也能猜到来人,他倚着门框,带着浓重的困倦的鼻音说:“霍队,阴间是不是很美好?”
“怎么说?”
“我看你一步跨入就再舍不得出来了,凌晨六点就来敲我的门?”
“是清晨六点。我在警局看到有人出门晨练才开车过来。”霍染因纠正,“要说阴间,你的袁队更阴间,连夜突审孙福景,拿到真正凶器后,他四点半就跳上去怡安县的车,现在估计也在敲别人家的门。”
其实纪询压根没有明白霍染因在说什么。
他还困着,脑袋里有辆拖拉机,来来回回,轰隆轰隆。
他只知道对方嘴巴张张合合说了好一会,又抓住了个关键字。
“你的袁队”。
他撇嘴,说话。
“袁越不是我的。是你的!你们不是刚过了不眠的一夜吗……”
其实他也不知道自己在说什么。
拖拉机的声音越来越大,他脑袋疼,靠着门框就想睡下去,虽然睡下去也不会有什么好结果,但人生本来就是个受折磨的过程。
霍染因一阵无语。
“纪询。”
他叫他的名字。
这声纪询倒是听清楚了,名字对人而言有条件反射般的刺激。
纪询勉强撑起打架的眼皮,朝霍染因再看一眼。
“干嘛?你叫我我也不会现在和你去工作的……嗯,等我睡醒,睡醒再说。”
“你又知道我来找你是为了工作?”霍染因反问。
“难道不是吗?”纪询嗤笑,“工作,工作,工作,你是嫁给工作的男人。你和袁越一定要牢牢握好彼此的手,不要分开,不要祸害正常人……嗯!”
霍染因走近了,站得很近。
突然产生的压迫感,让纪询眨下眼。
原本结结实实罩在眼睛上的黑纱布,剥出个线头。线头抽着抽着,把黑纱给抽掉了,纪询的视野变得清晰。
他看见了霍染因的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