雨点噼里啪啦地落下来,在小城这不算很大的雨,但绝对也不小。外面风刮得很急,在海上这叫海神收人的天气,陆地上没有这么严重,比台风还差得远。
但因为周渝没动静,钟粤始终静不下心来。
他怕打扰周渝,但等足十分钟之后,实在是没办法,他坐立不安地给周渝打微信电话。
没人接,改成打手机电话,电话那边传来悦耳的女声您所拨打的电话已关机。
钟粤内心深处知道周渝不会有事,他在实验室里,又不是荒郊野外,没准已经回家了。
可这样大的暴雨他会害怕,实验室里会冷,不回消息可能是出了什么问题
而且他不喜欢一个人被丢下。
钟粤坐不住了。
周渝发来的照片他不知道在哪,但既然是实验室,可能就是附中。
外面雨很大,钟粤没半秒钟犹豫,换上雨靴,拎出雨衣,把手机放在防水袋里细致地包好放进衣服内袋,冲下了楼。
这天气打不到车,他直接骑自行车,视线都被雨水打湿了,还好路上很空,他也一直小心谨慎骑的边路。
一直到附中,雨水已经顺着雨衣灌进了衣服。钟粤把自行车停下,也顾不上锁,急匆匆地往里面冲。
刚到校门口,保安室里唰地亮起一盏灯:干什么的?哦,阿粤。
窗户拉开一线。
哥。钟粤急匆匆地冲着窗里的看门大叔喊,今天学校实验室来过人吗?
没有!看门大叔大声答道。
你说你这天气跑出来干嘛,都变水人了。保安室里,看门大叔边帮钟粤倒掉雨鞋里的水边念叨。
钟粤没空应他,拿出手机来发消息。
雨下了太久,水蒸发人急速失温,他手有些冻僵。
一般钟粤不会给周渝的朋友发消息,觉得那样周渝会不高兴,但现在没法子。
周渝没回家,回家的话不会手机关机,现在不知道他人在哪,钟粤想了半天,能拉周渝做实验的就两个,一个班主任老林,一个江遇衡,他直接一个微信电话打了过去。
五秒钟,江遇衡接了。
你好,这是江遇衡很茫然。
不好意思。钟粤说,周渝跟你做实验去了吗?他现在跟你在一起吗?
是跟我,但刚才天阴着我们就先回家了,就他在实验室。江遇衡关心地问,怎么了吗?
他估计手机没电了,我要去找他。钟粤说,你们是在哪儿做的实验,怀远?
怀远城郊那个新校区,现在雨很大你要不
谢谢,下次再聊。钟粤直接扣了电话,边查导航边站起来。
你干嘛!看门大叔感觉不对,喊了一嗓子。
去找人。钟粤头也不抬,专心看路。
这天出去找人,你疯了吧!衣服手机都别要了!看门大叔说,等雨停吧!
我着急。钟粤说着,推开大叔拦他的手,特别急。
眼看着钟粤又冲进雨里,大叔叹了口气,找媳妇儿都不带这么急的!
钟粤已经骑着自行车冲出去,远远地喊了句:你说对了!
外面大雨瓢泼。
偶尔看出去,借着闪电光能看得出,雨已经在房檐下出了瀑布的形状。
周渝缩在位子上,手边放着一只小应急手电筒,照出那一亩三分的光亮。
停电了,一时半会儿没恢复的迹象,手机那个充电口更离谱,一直没充上,他刚看见钟粤给自己发了几条消息,手机就啪的关了机。
找到了应急充电口,但充得非常慢,手机又要10%电量才打得开。
现在等于是与世隔绝。
有点冷,还有点怕。
那么大的雨,哪怕一整座教学楼,都像是倾倒在风雨中的小舟。
就该跟江遇衡他们一起回去,非得拗着。
现在看来,要是情况不好没准儿都得在这过夜。
要在生物实验室过夜,周渝还挺害怕的。
至少应该把手机充满电,而不是因为有点跟钟粤赌气,就连以前的保持满电习惯都故意不做。
手机有电的话,至少现在能和钟粤聊会天,能打电话。
他很会哄人,会讲笑话,虽然讲的很差。
但至少他会一直陪在自己身边,会絮絮叨叨直到他没事了才挂电话。
可现在
真是自作自受。
周渝摇摇头,叹了口气,他抱着电筒坐到窗边。
看看外面的雨吧,至少不用想那么多有的没的。
整个世界都是黑的,校区里黑洞洞一片,校区外面的小路上才有路灯稀疏的光,四下无人,周渝感觉自己就算拿手电筒打个sos都没人能看到。
不过他还没怕到那个地步,就是境遇有点惨而已。
但这感觉特别寂寥。
才发现好久没有真的独自呆着。
就算是和钟粤关系很尴尬的时候,他也一直左右晃着,满眼温暖明亮的笑意,现在突然他不在,心里空荡荡的,像缺了一块儿。
周渝靠着窗台,突然瞧见一辆自行车正沿着小道飞驰。
天地间空荡荡的,只有铺天盖地的雨,那辆自行车显得分外渺小。
这么大的雨,怎么会有人孤零零地在这儿骑自行车?
是有一定要见的人吧。
所以就算这样的雨夜也必须要奔赴。
周渝看着那辆自行车,心念微动,突然有了想现在出去找钟粤的想法。
就算被淋湿了又怎么样,只是下雨而已,没什么大事,就算被淋湿了,见到他就会觉得很幸福了。
唯一问题是周渝不会骑车,走着过去的话可能真的要太久
周渝突地睁大了眼睛。
那辆自行车到了怀远校门口,竟然停了下来。
这么远的距离,周渝根本什么都看不清,心跳却突然加了速。
他有种直觉,那直觉或许太自作多情,但他觉得应该就是。
没有什么人会在滂沱大雨的天气里骑个自行车来到这个校区。
没有什么人会这么傻。
眼看着车上人跳下自行车,接着单手一撑居然攀上了校园的墙。
这样的身手已经亮明了骑车人的身份,不再有第二个可能。
惊喜和悸动骤然翻涌上来,周渝指尖一阵发麻。
周渝没有半点犹豫,他抄起手电筒,对着刚刚跳下围墙的人明明暗暗闪了三次。
我在这儿。
没等到那人抬头,他已经毫不犹豫地返身奔出实验室,沿着刚刚还觉得太黑太吓人的楼道,一路向下冲。
刚刚还有点冷,现在整个胸腔都被滚热的情绪烧沸,不想再搞什么钓系,也不想再怪他,那些都不重要了。
钟粤冒着这样一场雨为他而来,早已胜过天上地下最美妙动听的情话。
其他的都不重要,他只想见到他,快一点见到他。
脚步声在黑漆漆的楼道里响起嗵嗵的回音,急促、激烈。
像极了他此时此刻的心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