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真?”昭阳帝有些好奇了,“你不是说他出身倌馆,那里也教的那样好?”
“陛下说笑了,是林大人会教人,您不也夸林大人的字画皆是一流嘛,能得三分功力便已是出类拔萃了。”内侍笑道。
“若是如此,日后那人若能入朝堂,倒当真值得一见了。”昭阳帝沉吟片刻笑了一下道,“罢了,深情也好。”
痴恋男子,又无子嗣,家中继母也不是个省油的灯,便是权势滔天也是为他所用,林肃是个聪明的人,知道怎么安他的心,亲自递了把柄在他这里,倒是让人省心。
京城之内还有国学,陛下特准林肃在此授课,一经开课,新上任的京官和刚刚进入翰林院的一甲进士和庶吉士当真是十分积极,连一应老官都好奇林肃此人到底是如何得圣心,升官那么快的。
林肃既然答应了昭阳帝,也交换了条件,自然要将事情做好,免得他一个户部的侍郎时不时便要跨越职权替各部解决问题。
“为官之道,在于忠君爱国,”林肃说话不疾不徐,“至于何谓忠君爱国,便是解陛下之忧烦,解民生之疾苦,处处落到实处,而非口头之语,只以户部为利,一应税收银钱都要了解通透……”
文人做官,既是能够熟读诗书经义,做出锦绣文章,又怎么可能学不会实业,只是无人引导,只以为拉帮结派,弹劾他人便能步步高升,却不知走歪了道路。
自然,话术也是十分重要的,分明是一件好事却因为言语而让人误解厌恶,便是再好的事也成了坏事。
这种事情林肃也会讲,可他却是以解决昭阳帝的烦恼为先的,所以少说话多做事就要给新任的官员们灌输进去。
他初讲之时也会有人不服:“林大人说做户部之事还要懂经商之道,商乃末籍,此道岂不是折损我等文人风骨?”
“商虽为末籍,可却也是天下万民之中的一个,士农工商,士为最高,却连最末之人会的东西都不会,谈何了解他们,又凌驾于他们之上?”林肃徐徐说道,“你不解,便不知有些奸商是如何偷税漏税,让国库不丰的,是也不是?若只靠板子,不知要耗费多少人力物力,又不知道耽误多少时间,让陛下烦心。”
“若是要学那些,不若让那些人来做官便是,何苦要寒窗苦读,饱读诗书,此时倒是用不上了。”还有人问道。
林肃再答:“腹有诗书,才能让尔等居于士人之中,行走坐卧皆不同于他人,有章法气度,让百姓尊重敬服,诗书养人之风骨,行走坐卧如诸位这般姿态端庄,若让未曾读书之人来此,今日未必能够听得懂林某所说,若是随意宽去鞋袜,乱坐一团,或是在我讲授时饮食作乐,出口成脏,不成体统,岂不惹人笑话?”
诸人皆有低笑之声,却是赞成了。
“有传言林大人有……龙阳之好,此举也为天下士人之表率么?”有人试探问道,“可觉得此举有碍子嗣繁盛?”
“在下以为只要一心一意,男子女子又有何妨?莫非有龙阳之好者同好,无龙阳之好者便不成亲生子了么?”林肃也未同他生气。
时代教育使然,从小的观念与习惯有时候是难以改变的,不像他经历良多,什么物种结成伴侣都见过,只管好自己便是,何苦管他人不合常理。
林肃授课结束,出了国学却是看到了门口停着的林府的马车,他刚刚看过去,卿唐便掀起车帘同他招手:“少爷。”
新晋官员有的不识,有的却是见过齐清逸的,跟随林肃身后见到,有人感慨道:“还真是像。”
“照我说不像,你何曾见过那位笑的如这位一般,若真是位女子,我定然……”
“你定然什么?人家可有林大人了,哪里看得上你。”
他们虽是讨论,言语间对林肃却是恭敬,往日他们只觉得那些大员皆是高高在上,一言不合就能让自己吃不了兜着走,少有林大人这样平易近人者,若只论学问是非之时,便是意见相左也只会辩个明白通透,而不会随意生气,动辄便斥责自己妄言。
“若能在科举之前便能以林大人为师,说不定还能进个一甲呢。”一个庶吉士说道。
“那你如今便可拜师,再去考上一回。”有人调笑道。
“还是不必了。”
不管学问如何,贡院九日之苦实在是不敢再领受了。
林肃那边上了马车,卿唐先是递上了解暑的凉茶,笑道:“少爷近几日辛苦了。”
“这车上倒是凉快。”林肃坐定后道。
卿唐笑道:“我按照少爷的法子在车上置了冰,车壁也加厚了,算着少爷下职的时间来的。”
“怎么不待在府里,府里不是更舒服?”林肃放下了杯盏问道。
卿唐挪了挪屁股,坐在了他的身侧,用手摸着他的脸颊道:“我刚碰了那置冰的花瓶,凉不凉。”
他手指如玉,倒真是沁凉,林肃抓了他的手放在了掌心:“她又对着你指桑骂槐了是不是?”
林父升官来到京城,继室一开始还安分,可是近日却似乎觉得林肃日后无子嗣,以后都要依靠她儿子了,又是嚣张了起来,林肃这几日事忙,没顾得上,倒像是放任一样。
“其实也不是什么大事,哪家婆婆还不会对儿媳妇絮叨上几句,不是什么大碍的。”卿唐倚着他的手臂道,“我就不能是想你才来的么?”
这个时代的女子难为,媳妇熬成了婆却也是喜欢刁难新的儿媳妇,像是要发泄从前的火气似的。
那继母若是这原身的亲娘,或是对原身极好便也罢了,林肃自会让上三分,奈何这拿个鸡毛还喜欢当令箭,便也怪不得他了。
“你自认是我的妻,我便不能让你受委屈。”林肃知道以卿唐如今的身份不好直言顶撞,否则便是以下犯上,可这种祸患早晚也得解决,一次言语警告不管用,便只能用点儿手段了。
林肃既下定主意要惩治,不过两日,林望便因为醉酒闹事被关进了大牢中,林父得知时去想去看人,却愣是没有见到,继室得知时那一院直接闹的不成了样子。
“这怎么就关进大牢了呢?望儿平时都是滴酒不沾的啊,老爷,你可得救救我们望儿啊!”继室哭哭啼啼,林父没有实权,却是万般无奈。
林望乃是嫡子,林父自己解决不了来找林肃的时候都觉得面上无光:“致远,如今你弟弟受了牢狱之灾,你可能帮衬一二?”
“刑部与户部不通,我若随意伸手,若被御史参上一本,只怕官位难保。”林肃行礼后坐在一旁笑道。
继室眼角含泪,显然是真着急了:“哪就那么严重了?不过是喝酒打人,不看僧面看佛面啊。”
“看谁的佛面?看母亲你的么?”林肃好整以暇道。
继室愣愣的看着他,又是转眼去看了林父:“老爷……”
“您既是求父亲,又何必来我这里。”林肃端起了茶杯道,“送父亲母亲回去吧,不过是几天牢狱之灾,动不了什么筋骨的。”
他话语轻描淡写,好像那不是他的亲弟弟一样,林父深吸了一口气道:“林致远,你还当望儿是你的亲弟弟么?你继母或许与你无亲,可望儿可是与你沾亲带故的,从未忤逆过你这个长兄,你这般搓磨……”
“若要求人,便要拿出个求人的态度出来。”林肃笑道,“您便是参我不孝,也要拿出证据来不是。不过您若是参我一本,我便让人断林望一指,若是十指尽断,你说他要如何提笔写字,取中做官呢?”
他这话着实阴冷,哪里是林父这样的文人日常所见,继室咽了一口唾沫道:“你的意思是这次望儿是你送进去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