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深枝条垂下,勾住了罩袍的边沿,他恰好回头,堪堪露出一双似曾相似的眼睛。
卫无忧要追上去问个究竟时,那人早就没了踪迹。
鲁家的人草草葬在后山荒郊里,连块墓碑都没有。
卫无忧坐在荒坟前,埋头刻着手里的木头,月华如流水,拂过她清淡的眉眼,手中无锋飞快,木屑四溅。
墓地躺着的鲁不识,重新穿上了齐整的衣裳,圆脸苍白,褐斑都仿佛淡了,她怒睁着的双眼,终于闭上了,那总是嬉笑怒骂的嘴,也再不能说话。
“你总说要嫁世间最好的人,可世间哪有最好的人。
人皆有心魔,求不得、舍不掉,不过是藏得深浅罢了”,卫无忧低声说道。
手里的木头渐露出雏形,圆脸细眼,咧着嘴笑。
她把木头小人埋进鲁不识的坟前,
“来世,愿你佳偶天成”。
曾经风光一时无两的鲁家,一夜灭门的惨案在青州流传了数十年,闻者震惊,奈何国力落魄,现任国君也无暇顾及,草草处置了鲁家。
卫无忧偶尔会望向墙头,那里,却再没有人来过了。
光阴如水,一晃二十年过去。
那年的冬天冰寒入骨,大雪纷扬,青山崖前,屹立着两个身影,一人青衣束发,一人白衫如雪,身前有繁花簇拥,碎雪沾花瓣,一切都染成了白色。
卫无忧静静看着卫乐,她青丝染霜,鹤发童颜,眼角藏着鱼尾纹,面容沉静、安宁。
她肩头堆积着雪,只是一遍一遍的用手拂过卫乐的脸,念着她的一颦一笑。
苏欢一日一夜没有说话,满头黑发落雪,一如卫乐的银发如霜。
“你说一世短暂,穷尽此生相守,愿你欣喜如我,无怨无悔”,
苏欢伏身,在她闭着的双眼,轻轻一吻,眼角的泪,坠落。
“今后你作何打算?”,卫无忧问道。
“我要带她回青枫山,陪在苏果果旁”,苏欢说道,
“她许以来世,上穷碧落下黄泉,我终会寻到她”。
卫无忧只身行走在山野间,不食不语,漫无目的。
卫乐离去,尘世再无归处。
这一去就是十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