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观宗蓬玄峰。
素微正襟危坐,身前小几上还横放着一枝带着露水的桃花。
云池月在她的对面,懒洋洋开口道:这是我路过商宫城的时候摘来的,桃花夫人的事情已经过去那么久了,没想到商宫城桃花还是开得那么艳。顿了顿,她好奇道,卫道友呢?还没有出关吗?
素微拧眉望着桃花,摇了摇头。
云池月喔了一声,有些遗憾。她这次是被掌门给派过来的。当初的那一缕蓬莱气起了作用,使得掌门成功地迈入了洞天境,如今的玉音门也是有洞天大能坐镇了,实力增长了不少。原本与长观宗的交情就不错,现在更是密不可分。不过她猜测掌门派她来致谢是小事,还是为了警告因卓真人飞升而动了念头的人,如今长观宗的确少了一个洞天大能,但其背后还有盟友在。
云池月见素微不说话,也不甚在意,反正在她印象中素微道友一直是这个德性。半晌后,她支起了身子,又道:恒青派那边怎么样了?听说应下了真始派的挑战。那真始派真的是冲着恒青派的么?我看是朝着长观宗来的吧?
素微想了一会儿道:两位师妹在那边,应该无碍。就算那慕名空接下来选择挑战长观宗也无有大碍。长观宗出过数名飞升大能,在道法上并不会畏惧其他人。不过她总觉得事情有些不对劲,为何偏偏等到灵脉出世的时候论道?地点还选在了玉清城。在大家都不知灵脉之事时,真始派明明有机会将玉清城纳入掌中,如此一来,就不会有后面的事端了。他们的这副样子,倒像是要借着灵脉做什么事情一般!
云池月眼眸一转,笑说道:我想过去看个热闹,瞧瞧真始派的道法有什么高明之处。弥兵岛真魔的事情暂时告一段落,结果回到了玉音门中,并未有几分清闲。好不容易得到机会出来,自然要去看个热闹。
素微挑眉道:化元真人留下的道传,的确可以一看。消息已经传遍了各处,大宗门不在意的,不过那些小宗的修士很可能会前往玉清城。他们要看的当然不是恒青派的道,而是借机一望真始派的深浅。另外道法切磋,观者自有所得,如果能够顿悟,那更是一件求之不得的好事情。
云池月笑吟吟道:那素微道友,你要过去么?
素微拧眉思忖片刻,点了点头。她倒不是对真始派道法感兴趣,而是心中始终萦绕着一股不安。真始派到现在行事都没有出格的,可越是越是,那股不祥之感就越强烈。
云池月在素微那待了一阵便离开了,顺着风中传来的笛音,她拐了几个弯便到了清声居住之处。奇花异卉,摇曳生姿,明光照眼,全然不似素微住处的清寂。来往的美人还不少,行走间曲裾飞扬,带起了阵阵香风。
清声道友倒是好享受啊。云池月望着缓步而来的清声,笑着开口。
清声没有应声,她只是疑惑道:你给我大师姐送桃花作什么?
云池月一挑眉道:这你都知道?
清声斜了她一眼,慢悠悠道:大师姐不喜欢桃花。
云池月眉头一蹙,做出了思索的模样,她忽然间凑近了清声,低声道:那她喜欢什么花?
清声拧眉,理了理衣袖,正色道:我怎么知道?顿了顿,她又道,非要说的话,应该是喜欢有灵石花。
云池月:她斜了清声一眼,暗暗唾弃她的不着调。哼了一声,她道:我倒是觉得素微道友很喜欢那枝来自商宫城的桃花,她都失神了。
玉清城。
法坛高筑,烟云朦胧,青年道人盘腿坐在了蒲团上,眉眼间的笑容和煦如春风。
在法坛之前,一块数丈高的黑色石碑耸立着,运转着一股浩大深邃的灵机,此是慕名空携带的玄器,名曰弘道碑。这弘道碑没有攻伐、守御之能,而是用作传道的真器,道机运转,数种道法碰撞交融,但根本道只能是一。
慕名空正是要借助此碑演化道法,与恒青派一决胜负。
恒青派中弟子修为低下,只能够常道源亲自出动。原本那点儿慌张被门中长老劝说着消了去,可等到约期的临近,他又变得惶恐不安起来。对方祖师乃化元修士,我派祖师最高修到元婴,这道法怎么能真始派相比?
上宗那道眼睁睁看着我等落败失去灵脉?
这还真不一定。如果是两宗之间厮杀斗争,上宗会出手。可现在真始派提出了斗法,我等为了不使得祖师蒙羞便应下了,说起来,跟长观宗没什么关系了。毕竟我门中道法也不是上宗那边来的。
要不是赵长老,哪会有这事情?灵脉本该就是我等的!一位长老满腹怨气道。
常道源听了他们的话头疼欲裂,他沉着脸不吭声。门中诸位的说辞也不一样,先前还说要给长观宗看态度呢,现在又道与长观宗没什么大关系了。是他们死乞白赖要贴上长观宗的,到时候真使得长观宗丢脸,他恒青派日后会有好果子吃么?
就在常道源左右为难的时候,玉言那边送了一册道书。此道书乃过去的洞天大能推演的道法,只不过只有上卷,并没有没有神通、道法的使用之法。长观宗固然可以不管恒青派,可宗门中的长老讨论一番后还是决定施援,借此探一探真始派的目的,看对方是否真想将长观宗卷入其中去。常道源的资质一般,得亏这回是重点在论上,要是动手,这道书可救不了常道源。
到了论道的那一日,玉清城来了不少人,或立在法坛前,或乘坐飞舟悬浮于半空,其中还有数道气息隐藏着,显然是不愿意暴露自身的修士。
弘道碑虽然是真始派的玄器,但是此法器并不会以真始派道法为根本,而是会在上演变各种道法之变,最终靠本事决出胜负,算得上是公正之器。
恒青派。一直躲着不现身的赵平岳总算是出现了,一双冷沉的眼睛望着常道源,实在是不看好自家的师兄。
你倒是一直躲着,这会儿怎么就不当缩头乌龟了呢?门中的一个同辈讥诮一笑。赵平岳脸色更是阴沉,他没有理会那同门话语中的讽刺,一抬头,昂扬道:掌门师兄若是落败了,就让我前去挑战那不知好歹的真始派修士!
赵平岳的同门闻言嗤笑了一声,对赵平岳不屑一顾。事情是他惹出来的,因为他对抗这么多年,结果在关键的时刻,他又瞒着门中低头,偷偷地将玉清城给抵押了出去。如果只是一座城池就算了,偏生灵脉在这个时候生诞出来了,让玉清城变得与众不同起来。狐疑的视线在赵平岳的身上打转,那人忽地拔高声音道:你不会是故意的吧?!赵平岳没答话,恶狠狠地瞪了说话的人一眼,心中将自己那姬妾以及儿子骂了百遍,两个不中用的货色,害得他在这儿受这些鸟气!
赵长老这次也是事出有因。一个长脸的修士出来打圆场,他微笑着望了赵平岳一眼道,他自己当然不会低头,但是谁让赵挽那小子被人抓住了?一切都是为了后辈着想。
怎么不父子相传,别立一宗?门中之事远不如他那小家事大!
赵平岳闻言顿时大怒,然而上方悠悠一道钟磬响,将他的思绪给牵绊住。他的胸膛起伏着,许久之后,才平定了心绪,望向了前方的弘道碑。
青年温文尔雅,光映照人。与之相比,常道源的身上始终萦绕着一股颓气与畏缩。
常掌门,请吧。慕名空朝着常道源打了个稽首。
常道源凛了凛神,举起了手指朝着弘道碑上轻轻一划。那面黑色的碑上,顿时多了一道道意凝聚而成的剑痕。剑光皎皎,如夜间群星点缀在碑上。慕名空微微一笑,他朝着弘道碑吹了一口气,便有一片烟云生出,在碑上化作了游龙之状,甩着尾朝着剑光撞去。伴随着道法的碰撞,一股宏大的道音自石碑中传出,天地间灵机涌动,灵脉翻腾不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