武平烛闻言叹了一口气道:这事情我处理不了。在那讲道人出现之后,他便着手镇压了,可没有丝毫用处。对于他们这些道心坚定、道途已明的修士而言,那虚像不算什么,然而门下的弟子却容易被摇动道心啊。不管他们承不承认,魔宗中的弟子总体质量上是不如玄门的。毕竟魔宗一直被打压着,资质好的都被玄门抢去了。顿了顿,他又道,此事我会请教三位太上长老。不过他的话锋陡然一转,镇海魔柱的事情却是不能让玄门知晓。若是他们知道上面有魔功经文,怕是会对我等动手。
杜仁德冷哼了一声道:动手就动手,难不成怕他们么?
武平烛淡声道:长观宗的那一位,谁是他的对手?
杜仁德呼吸陡然一滞,片刻后拂袖道:他飞升是迟早之事!
武平烛淡声道:可他现在还在。
数日之后,魔宗的三位太上长老降下了法旨,他们一道出手将那道人讲道的异象镇压,魔息之海这才恢复了平静。
长观宗蓬玄峰蓬玄福地。
在弥兵岛诸事完毕之后,卫含真便连同门中的长老和弟子一道回到了宗门中。各个宗门都如是做,只不过以防万一,他们都在弥兵岛留下了法坛,一旦有事情发生,便可在最快的时间内穿渡过去。
澎湃的水潮在身后起起伏伏,雷芒如网,灵机跃动。忽然间,一道飞书飘到了洞府中,卫含真倏然睁开双眸,伸手将那道飞书摄入了手中。原以为是师兄发出的,可仔细一瞧,上方落着长观殿的大印。卫含真心念一转,便起身前往长观殿。
长观殿乃长老殿,位于诸峰之上,卫含真要去的是那座正殿。四面禁阵,巍峨的大殿在云烟中若隐若现,卫含真取出了峰主之印落在了半空,顿时一道光亮自印上发出,与禁阵光芒相缠。片刻后,她的脚下多起了一缕烟雾,卫含真任由烟气卷着自身,不做任何的反抗。听得水潮哗啦啦大响,数息之后,抵达了正殿。
庞大的灵机如洪水迎面卷来,卫含真调动着周身的灵力,稳稳地立在原处不动弹。法座上是一个头戴白玉冠的少年道人,他仿若披着一层涌动的星雾,身形在真实与虚幻之间。这少年正是长观殿殿主卓廷取。
韬元见过师叔。卫含真向着卓廷取正色一拜。
卓廷取望向了卫含真,淡淡一笑道:数百载于我辈不过一瞬,可自师兄飞升之后,又觉这段时间无比漫长。说到后面他的语调中颇有几分慨然之意。没等卫含真开口,他又道:你可知我将你喊过来是为了何事?
卫含真眸光粲然,听到了师兄两个字,她便已经有了答案,此刻闻言当即应道:是因为我父亲么?
卓廷取点了点头,看向卫含真的视线多了几分欣慰。他道:真魔之事你基本已经知晓,我便不再多言。当初掌门师兄飞升,实则事出有因。卓廷取一顿,等再开口的时候话题已经转到了云韶的身上,云师姐最擅长推演一道,因窥天机而使得自身衰亡,不得大道。不过当日她的功行已经到了那个地步,能见者实则胜于我辈。
卫含真道:是因为魔劫?
卓廷取点头道:正是。上界不会管真魔之事,我九州兴亡之事在己。师兄固然可以在宗门多留一阵子,可那个时候的虚空通道便有崩坏之兆了,故而他只能够选择飞升。到了上界镇压真魔。上界的事情不好多说,等到了那境界你心中也会有明悟,现在我只是要告诉你,我也到不得不离去的时刻了。
上界出了变故?是那只魔手?卫含真一凛,踌躇了一阵后,仍旧道,那日我见到了父亲的身影
卓廷取大叹道:的确是师兄出手了。上界恐怕不容乐观,而我九州话语倏然止住,卓廷取摇了摇头,不再继续下去。他袖中飞出了一道金光粲然的水滴,悬浮在半空,又道,师叔我身上并无多少好物,此为玄渊金水,是数百年前意外得来的,助你修炼水功。
那滴玄渊金水,光是悬浮在前方,就给人一种莫大的威能。卫含真心中凛然,在那滴金水飞来之时,她听从卓廷取的吩咐运转北冥玄水的心法,将之纳入了自己的法身之中。
你去吧,等你自三绝界中出来,我未必还在九州了。你且记住,持定根本,不忘我心。九州还有什么祸患,全由你们自家解决了。
卫含真凛神静听,卓廷取的话语越来越远,像是远处的钟一般渺然。卫含真抬起头,法座上已经不见少年道人的身影,在一个恍惚之后,她又被长观殿的禁制给送了出来。内视自身,察觉到那滴跃跃欲试的金水,卫含真朝着长观殿方向打了个稽首,转身便遁入了自家洞府中。
事情紧急,她也不想再等了。
蓬玄峰中,周鼎元座下无有弟子,卫含真又前往三绝界中闭关,整座峰头,只剩下了素微四人以及一些被清声带回来的役使小童。比之太玄和上极两峰,实在是清寂。
案上文书、符册堆叠,往日里是由峰主处理的,而现在尽数落在了素微的身上。素微实在是不耐烦这些事情,便将清声喊了过来。哪知道,玉言和甘如英都一并缀在了她的身后。
师尊什么都没吩咐,就去闭关了?清声有些诧异。
素微淡声道:又不是往日不曾有过。
清声点了点头,不动声色地望了玉言一眼,往日师尊闭关,她们两人不知道,但是玉言那边铁定是有消息的。然而瞧着她如今郁气萦绕的模样,八成是不晓得。
甘如英眨了眨眼问道:师尊那儿没有交代,那我们应当如何?
清声转向了甘如英,眸光一转,狡黠一笑道:当然是该如何就如何。英华院中的事情,就拜托师妹了。
清声!素微那冷峻的声音忽然间拔高。
清声眸光一转,道:开个玩笑罢了。
一切照常。素微按了按眉心,疲倦地开口道,她扫了清声一眼,又道,还有一事,我等在入了金丹时候就该照旧例收弟子了,可因为种种一直拖到了现在,以往宗门中不管,现在却是不成了。
清声眉头一皱,道:推不脱了吗?
甘如英也跟着道:我入门没多久,恐怕会误人子弟。
素微看了眼玉言,放轻了声音,问道:玉言师妹,你呢?
玉言抿了抿唇,近来的事情使得她瘦削憔悴了不少,面颊苍白,那一双眼眸更是幽深黑沉。此刻她低声应道:我是个罪人,不妥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