婉儿看了他一眼,一边乐一边打了个哈欠:还早着呢,主子没见过别人家迎新娘吧?新郎都是到了黄昏时才来迎亲的,哪有大早上来的?
方啼霜点了点头,才离了裴野一天,他便觉得想他想的牙痒痒,好像已经好几日都没见过他了似的。
婉儿见他那失魂落魄的样,不由得又是一笑,忙和泽欢一道,将他搓回屋里睡去了。
知道了裴野到了黄昏时才会来,方啼霜心里又觉得空落落的,但同时他也困极了,才一回屋,倒头便睡着了。
方啼霜是被曹四郎摇醒的,他才睁开眼,便见阿兄笑着同他说:陛下快要来了,你也快些起来梳洗打扮了。
曹四郎一开始对裴野总是心存怀疑,总疑心自家那又傻又单纯的霜儿会被他骗,可后来跟着戚椿烨,在两人身边待久了,他就是再瞎也瞧出来了,这两人的感情是不一样的。
裴野看向方啼霜的时候,眼里总带着笑意,还有那么些藏也藏不住的纵容。
这要是也是演出来的,那就太荒唐了。
阿兄,方啼霜还迷糊着,眼睛半闭不挣地一弯,抓着曹四郎的手傻笑了一声,我要成亲啦。
曹四郎也是真心地替他高兴,原还想说一句,要他往后若遭了欺负,一定要和他说,可再仔细想想,平日里都是他家小弟张牙舞爪地欺负皇帝,便也就无话可说了。
他稍一俯身,笑着将他的话重复了一遍:是啊,我们家霜儿也要成亲了。
婉儿和泽欢抱着一套大红喜服从外头进来,前者闻言笑道:可不是,都要成亲的人了,怎么还赖床呢?不愿意跟陛下走是不是?
方啼霜立时便睁开了眼,急匆匆地问:他已经来了?
快了快了,婉儿恨铁不成钢地看了他一眼,玩笑道,瞧给主子急的,不知道的还以为您多愁嫁呢。
方啼霜被宫人们簇拥着,一层又一层地换上了那套大红喜服,这婚事虽未大办,可这婚服却是按着帝后的规格制的,因着他是位郎君,故而礼服上并未用凤。
可若绣旁的,裴野又怕亏待了他,故而陛下便做主在他那件上用了和自己一样的龙。
宫人们将他梳洗得齐齐整整,而后婉儿又从妆奁里取出了一只瓷瓶,用指腹将胭脂膏化开,轻轻在方啼霜唇上点了点。
他的嘴唇本就生的饱满,胭脂膏在他唇上洇开了一抹水红,便衬得他那张脸愈发得夺目。
宫人们拍着手夸他好看,方啼霜被他们夸的有些不好意思了,自己也偷偷瞄了一眼铜镜,忍不住也嘟囔道:唔是好看。
宫人们都哄笑起来,方啼霜羞赧地低下了头,曹四郎将手掌搭在他的肩头,也在笑:好好的,以后好好过日子。
方啼霜搭住他的手背,很认真地点了点头。
宫人们笑声刚落,便听外头忽然传来了敲门的声音,而后就是裴野的声音。
他不轻不重地喊道:啼霜。
方啼霜连忙应答了一声:陛下!
婉儿忙捂住他的嘴,宫人们也低声笑话他道:这才刚开始呢,咱们不能急,急了就要掉价了。
说完那一众人便跑了出去,方啼霜在这宫里的亲人就曹四郎一个,因此猛虎堂这一众宫人便都临时充当起了他的娘家人。
宫人们壮着胆子,先是和门外的裴野唠了几句家常,陛下应答如流,可屋里的这些宫人们却仍是不肯开门放他进来。
猛虎堂的这一群宫人们,若论作诗写文章,他们是决计比不过裴野的,可若论讨钱耍无赖,他们却是相当在行。
作为方啼霜的娘家人,猛虎堂里的宫人们很威风地享受了一把为难皇帝的乐趣,几次扯住了要跑出去投怀送抱的方啼霜。
你们再要为难他,方啼霜又气又急地说,一会儿都要闹到半夜了。
他们闹的这一出,还没把裴野气着,倒先把方啼霜气坏了。
宫人们原本也是得了皇帝的授意,若不是裴野有言在先,就是再借他们一百个胆子,他们也不敢为难皇帝。
外头的裴野听见里头的动静,忍不住勾了勾嘴角,猜也猜到是那没耐性的小猫儿等不及了。
故而也不陪他们闹了,遣着带来的内侍们拿银子堵住了宫人们的嘴,猛虎堂的宫人们顿时笑逐颜开,他们讨着了彩头,心满意足,便将他们的小主子推出了门去。
方啼霜被他们推搡着跌进了裴野的怀里,他一抬头,便叫那陛下晃了晃眼,裴野怔楞了片刻,才开口问:上马?
我不要骑马,方啼霜笑着说,我要骑陛下。
裴野也不恼,轻车熟路地蹲下身,而后拍了拍自己的背,方啼霜立时便往他背上一扑,勾住他的脖子,很小声地在他耳边说:我昨晚有点想你。
陛下的耳朵顿时便红了半边,也很轻地答:孤也想你。
他就像往常一样,背着方啼霜,和他那一身笨重的婚服,慢缓缓地往正堂的方向走。
忽听方啼霜又问:阿野,昨夜没有我睡在你旁边,你有没有睡不着觉?
裴野并不隐瞒,诚然答道:你不在,孤失眠了一整夜。
方啼霜狡黠一笑,仿佛赢着了什么似的,很高兴地把脑袋枕在他肩头,他分明也一夜未眠,可却很不诚实地对裴野说:我可睡得好好的。
裴野偏头看了他一眼:真的?
当然啦,方啼霜拿腔拿调的,很得意地在他下颌线上吻了一口,你看你,都是这样大的皇帝了,怎么还这样粘人?没了我就不行,小孩子似的。
陛下没拆穿他,只是笑着说道:是,孤没你不行。
方啼霜很喜欢看裴野依赖他的样子,他心里很依赖裴野,便也希望自己也能是陛下的倚仗。
正殿里,堂上坐着的是裴野的老师崔山鸣与方啼霜的先生江言禅。
崔山鸣生的很威严,满头银发,往那儿一坐,活像是一小座雪山。
方啼霜看见这样严肃的一个人,心里不免就有些紧张,好在陛下似乎已经事先同他们通过气了,崔山鸣一开始也觉得裴野简直是离经叛道,很不能明白他,可后来在他软磨硬泡下,他还是来了。
崔山鸣并没有为难他们,反而还与江言禅一道说了祝词。
行过交拜之礼后,两人便牵着手回了寝殿。
寝殿内张灯结彩的,四处都是喜字红绸,红烛灯花微微摇曳着,二人坐在床榻边上,一边笑着一边饮下了合衾酒。
床榻上铺了满满一层的干果,方啼霜看着眼馋,便随手从床上摸了颗桂圆剥着吃,末了还又再剥了一颗,塞进了裴野嘴里。
陛下起身,吹灭了几盏红烛,殿内顿时变的昏暗起来,回头再看床边那两张龙凤喜烛,橘金色的烛光微微晃动着,映在方啼霜的脸上,烫的裴野的心忽地一跳。
两人很自然地对上了目光,方啼霜的眼睛一弯,半带调戏道:娘子,过来给你郎君捏捏腿呗。
裴野笑着走过去,往他脑袋上搓了一把:好啊,是谁方才背你走了一路?你不给孤捏腿便算了,还敢嘴贫!
陛下脱了靴子,将半边腿往他身上一架,支使道:快点,给你郎君捏捏腿。
好啊,方啼霜面上笑得很好看,手上却使了狠劲,在他大腿上狠狠地拧了一把,舒服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