即便旁敲侧击地问起猫舍里的人,他们也都是一脸的茫茫然,说起自家主子,一律都觉得它从来就是这么聪敏过猫,还说先帝从前也是将这小猫主子当成小娃娃来养的。
裴野听了这些话,于是便也只好认为,这小猫儿当真是天赋异禀,故而裴野寻常也不太把他真当成是小猫来对待。
因此现下他觉得小猫儿对方啼霜这个名字的反应实在很奇怪。
裴野继续追问道:有人向你提过他,是吗?
方啼霜立刻甩了甩脑袋,伸爪便要去抓他腰间坠的那只香囊,试图转移他的注意力。
可裴野却不吃这套,他拍开他的爪子,又问:还是有人故意让你去踩他那一脚的?
小猫儿拉了拉脸,迅速往桌案底下一钻,面上很快便露出了一副听不懂人话的呆样,旁的事他未必会,但装傻充愣倒是很在行。
他把尾巴往裴野那一扫,然后背对着他开始舔爪子梳理毛发,任裴野怎么唤他,他都不肯应答了。
旁侧的戚椿烨见状便开口道:陛下,咱们这小猫主子和那孩子无冤无仇,主子何苦要特意去踩他一脚?想来都只是巧合,不过主子淘气不小心失足惹出了意外罢了。
裴野心里是怕它受了有心人的教唆,但仔细想了想,也觉得自己这猜测无凭无据,有些没道理。不过他还是笃定,这小猫儿一定是认识那方啼霜的。
过了一会儿,一位小宦官端了条剔骨蒸鱼进殿,在桌案下窝了好半天的小猫儿顿时又活了过来。
他这会儿又忽然听得懂了人话了,裴野只说了句出来,他便立即从桌底下钻了出来。
皇帝扫了眼那只蒸鱼,问道:鱼刺都挑干净了?
那宦官立即应道:都剃干净了,厨房知是给小猫主子用的,不敢在这上头有怠慢。
他一开口方啼霜便认出他来了,来的这人正是泽欢,小猫儿只同他对视了一眼,却并不想上前去和他招呼。
等他把那点心鱼放下了,小猫儿便大摇大摆地直奔着那食盘去了。
泽欢才退出去,外头便又来了位小猫儿眼中的不速之客,一个宦者躬身进殿来报:圣人,怀亲王来了。
请他进来。裴野道。
正打算要吃鱼的小猫儿顿时警惕了起来,这位怀亲王他还记得,是个很不要脸的丑人,先前在云太妃那儿,他还一脸猥琐地要摸他的尾巴和屁股,实在是很可恨。
果然,那怀亲王一入内,目光便牢牢锁在了他身上。
而后他上前拜过皇帝,又在他下首落了座,他眼中闪着新奇的光,张口便问:皇兄,您怎么把它带到了御前?您从前不是最见不得这些猫儿狗儿的吗?
裴野翻开书页:知道孤不喜欢,你还送只碎嘴鹦哥儿过来?
怀亲王连忙笑了笑:臣弟也没想到您会把这鹦哥儿放到御前来呀这才一日不见,绿衣你怎么就蔫巴了?别是被这坏猫儿欺负了去。
说完他便看向了那只猫儿,那鹦哥儿见终于有人肯为自己说话了,这便又囔囔了起来:坏猫儿,坏猫儿!
小猫儿如今心里知道了裴野还是待自己最亲近,便也不乐意费心和它闹了,还是吃鱼填肚子最要紧。
谁要欺负你这碎嘴鹦哥儿?我们双儿分明很乖巧懂事。裴野自个喜欢捉弄那小猫儿,却不许别人说它。
皇兄你也太护短了吧?你这小猫儿不一般啊,这么得我皇兄的宠?他冲着方啼霜笑了笑道。
小猫儿满脑子都是裴野方才那句话,心里莫名很受感动,觉得裴野真是天下第一懂他的人。
而且他还清清楚楚说的是我们双儿,显然是已将他归到了自己的阵营里去了。
那怀亲王又笑笑道:皇兄你是不知道臣弟这绿衣使者的好。
他说完,便让宫人去把那鸟笼取了下来,然后迅速打开笼子,对里头喊了一声:去!
那鹦哥儿便振翅在正堂里飞了几圈,紧接着怀亲王又一吹哨,那鸟儿便又回到了他肩上停下,旋即抵头在他面颊上蹭了蹭。
怀亲王递给它一粒特质的食物作为奖赏,随后又对它道:绿衣乖,去圣人那儿。
那鸟儿便飞将起来,在裴野头顶上空盘旋了一圈,而后也在他肩头停下了,最后又亲昵地蹭了蹭裴野的左脸。
小猫儿原本在那悠闲地吃鱼,骤然瞧见鹦哥儿这番举动,气得脑袋顶上的毛都炸开了来
他都还没贴过裴野的脸呢,怎么就让这臭不要脸的人养出来的臭不要脸的鸟给捷足先登了!
可恶,实在太可恶了!
第四十二章 真哭了?
小猫儿把那只才吃到一半的鱼往旁侧一推一撇, 随即便向着裴野飞扑过去,要将他肩上的那只鹦哥儿打开。
那鹦哥儿也不是傻的, 一见那小猫儿来势汹汹,顿时吓得浑身一抖,双翅一振便慌忙从裴野肩上飞离开了。
小猫儿面色一敛,很快便收起了爪子和獠牙:喵呜!算你识相!
紧接着他又来到裴野面前,然后一伸爪子,粗手粗脚地拂了拂他肩头那无中生有的尘埃。
怀亲王见自家那鹦哥儿被吓得四处乱飞, 正要开口,却听那座上的皇帝忽然道:孤管教不严,失礼了。
说完他又轻轻拍了拍那小猫儿的爪子,嗔怪道:你做什么总吓唬人家?往后再不许了, 听见没有?
这话虽是责备的话, 但那语气却丝毫听不出责备的意味。
方啼霜很给面子的点了点头, 半点没把他这话往心里去。
怀亲王裴逸见皇帝都开了口了, 他自然也不好再说那小猫儿什么,于是便叫了几个宫人,与他一道把那受惊的鹦哥儿又关回了鸟笼里去。
好容易将那鸟儿哄回了笼里, 怀亲王松了一口气, 然后转头与那小猫儿玩笑道:小猫, 我皇兄又不只是你一只猫的,怎么,旁的什么鸟呀人呀,就是碰碰他也不成吗?
他稍稍一顿,又继续道:还和绿衣争起宠来了那再一年皇兄立了帝后, 你难道也这般喊打喊杀地不让她碰陛下么?
怀亲王原也只是说笑打趣, 不料听他说完话的一人一猫皆是一愣。
裴野的神色微动, 他原以为这小猫儿是天生与这鹦哥儿不对付,又可能是觉得那鹦鹉占了它的地盘,所以才要圈地示威,故而他并没往争宠吃醋那一层去想。
小猫儿的耳朵则是只听见了怀亲王说的那立了帝后四个字。
是了,明年裴野便要十四了,立后乃是皇帝的头一等大事,虽说自古帝后之位,也大多不为皇帝可选择,大多是为政为权为子嗣,帝后二人也未必会有感情。
可小猫儿不懂,他眼里只有爷娘在时的举案齐眉,舅父舅母的不离不弃,他心里笃定,若要娶妻成婚,那便定然是要为情为爱的。
想想旁人要娶妻生子,他倒也不觉的有什么,可只要一想到不久之后,裴野身边就要多一个人抢走他所有的注意力,小猫儿就觉得心里很不是滋味。
这和那人是男是女、是猫是狗都没什么关系,他就是觉得裴野应该不要有这样偏爱的人,和他一直这样打闹下去才好。
虽说小猫儿的心思被裴毅一语道破了,但裴野却并不觉得小猫儿这样有什么不好的,反而还觉得它更加可爱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