眼见地方越走越偏,小猫儿心里顿时警铃大作,他略作迟疑,然后掉头朝阿兄所在的方向跑去了。
可是没想到的是,那小宦官早有准备,见他要跑,就猛地追了上来,旋即眼疾手快地抓住了方啼霜的后脖子,小猫儿顿时就动弹不得了。
方啼霜张嘴正要叫,那小宦官就迅速将另一只手捂了上来,小猫儿情急之下,对着那只手便咬了下去。
尖牙狠狠地扎进了他的手背,枫灵面上顿时一番扭曲,咬着牙才忍住了没叫,只低低骂道:小畜生!
旋即他又抽出了准备好的麻袋,将那小猫儿往里头一塞:娘的,给我松口!
方啼霜死命咬着他的手掌,半点也不肯放松,枫灵见状,便提着那麻袋直往墙上撞,没撞几下,那猫儿就晕乎了,嘴里力道紧接着也是一松。
枫灵赶忙把那只已经被咬的血淋淋的手掌抽了出来,随后他也顾不上疼,稍稍检查了一番这小猫儿的身上和四肢,好在他方才用的力道并不算大,也没在它身上留下什么明显的伤来。
随后他将那麻袋一束,提着袋子就往不远处那小池去了。
为着这事,枫灵翻来覆去地想了好几日,最终得出了个最可行的法子,也就是先把这小猫儿诱骗出来,然后再弄到池里去,装成是它自个贪玩失足落水的模样。
只可惜出师不利,叫这小畜生狠命咬了一口,要是皇帝非要追究到底,他这伤处恐怕很难藏住。
但如今箭已在弦上,不得不发。
枫灵在暗处观探了一番,只见这四下无人,于是便迅速靠近池边,将袋中昏迷的小猫儿囫囵丢进了水中。
只来得及瞧见一朵水花,他便卷起那袋子,匆忙地逃离了现场。
方啼霜是被冷水给呛醒的,他猛地睁开眼,却发现自己眼前只有透过浮萍与池水水的斑驳光影,四肢空茫茫得没有着落,水压得他的胸口发闷、发疼。
他感觉自己似乎在往下沉,刺骨的冷水灌入他的鼻腔,琉璃一般的气泡旋转而上,又在水中破碎了。
这回他可能真的要死了,他想。
第三十章 我是我是霜儿啊。
藏在岸边的曹四郎此时心跳得飞快, 一是为了大仇将得报的激动,二是害怕让别人瞧见他在此处的慌张。
他今日见枫灵行动鬼祟, 便偷偷跟了出去,在发现他径直来到那猫舍前,试图引诱那小猫儿的时候,他便就猜到他要做什么了。
可怎么想,杨松源也不会把这个任务交托给他,所以便只能是那日他与杨松源的对话被他偷听见了。
但曹四郎并不打算阻止他, 这事儿本就让他纠结万分,要是阴差阳错地让枫灵办成了,他便是既死了仇敌,又不至于让自己为此丧命。
简直是一举两得的幸事, 他都有些感谢这位好友了。
曹四郎又瞧了瞧那方平静无波的池水, 心下一定, 正打算要转身离开, 却见那水面浮萍一动,忽地便从水中浮上来一具赤|裸的人身。
模糊一眼瞧去,约莫着年纪并不大。
曹四郎心头一紧, 总觉得那方轮廓异常熟悉, 而这略显诡异的画面也令他忍不住踏步上前, 可在看清那水中人的面容之后,曹四郎的瞳孔却骤然一缩。
紧接着,他便迅速解了外袍,跳下水去将那人连推带托地弄上岸。
这些动作他几乎不加思索,只是看清了那人的模样, 人就已经下了水。
好在这池水很浅, 只淹到他胸口位置, 虽然淹死只小猫儿还是绰绰有余的,但曹四郎略识水性,这么浅的池子对他几乎是没什么威胁。
等把人弄上了岸,曹四郎也立即翻身上去,然后将丢在一边的外袍往那人身上一裹。
他跪在那人身边,迟疑了半刻,然后就像是怕梦破碎一般,很轻地唤了他一声:霜儿
眼前那人苍白着一张小脸,听见他的声音后微微皱了皱眉,却并未应答。
曹四郎伸手抹了一把面上积着的水珠,分不清那是池水还是泪珠,紧接着他使了个巧劲,隔着外袍将方啼霜从地上抱了起来。
再望了望四周,心下略作迟疑,便往小路里钻去了。
好在这儿离他的住处并不算远,路上又没碰见什么人,把方啼霜抱回他住处屋里的过程还算是顺利。
但等到他把人放在床榻上的时候,曹四郎这才发现,他的双手已经抖得几乎停不下来了。
他咬牙坚持着把屋子里的两床棉被,以及所有的厚重衣物,层层叠叠地都披盖到了方啼霜的身上。
直到这时,曹四郎才脚下一软,半跪半跌坐在床边地上了。
与此同时,紧闭的屋门忽地被人敲响了,接着他便听见了枫灵刻意压低的声音:鸣鹤,你方才去哪儿了?
曹四郎沉着脸没应声。
枫灵和曹四郎住在同一院里,他是听见了他回来的动静,才出屋往这里来的。
把小猫儿丢进池中后他心慌意乱,又心虚十分,听见什么微小的动静便要吓一大跳。不过他推开门出来的时候,其实也只见着了曹四郎关门的动静。
也不知他这是搞的什么鬼,一回来就把自己关在了屋内,还一声不吭的。
说句话呀,你怎么了这是?他又出声询问了一句。
曹四郎深吸了一口气,然后朝外头应了一声:没什么,只是身子忽然有些不爽利,回屋歇歇就好了。
这样啊,枫灵说完又在屋门口立了会儿,那你好好休息。
曹四郎听着他的脚步声远去,又在地上坐了有一会儿,意识才慢慢清晰起来,稍稍恢复一点过来后,他便扶着床沿站起身,然后翻出了一条绒巾,替方啼霜仔细擦了擦面颊和湿透的长发。
紧接着他又试探着伸出手去,颤着手指探了探方啼霜的鼻息。
他的气息微弱,但呼吸也还算平稳,曹四郎随即又用手掌贴了贴他的额头与面颊,触感都是暖的。
眼前这人确乎是活的,他也并不是在做梦,他的霜儿是真的回来了。
然而现下情况不明,他也不知道这死而复生的小弟究竟是怎么回事,更不敢贸然去寻太医。
虽然方才回来的路上,他抱着方啼霜一路颠簸,怀里的人被颠得吐出了几口池水,但他也不曾有过救治溺水者的经验,不知道是不是把水吐出来了就算好了,只知道眼下他除了把人擦干捂紧了,便再别无他法了。
他心里着急,又有诸多疑问,身上衣襟还是湿的,又冷又重地贴在他身上,再有千头万绪压在心头,闷得他有些喘不过来气。
曹四郎正要起身去换一身衣裳,可人还没站稳,却忽的感觉自己鼻间一热,有一股温热的液体自鼻间滴落了下来,他下意识伸手接了一把,发现手心里都是血。
他忙仰起头,然后用帕子抹了抹鼻下,好在出血量并不多,不过一会儿便止住了。
旋即他又忽然听见,被那小山一样高的被衾衣物拥裹着的人,像是在不断呢喃着什么话。
曹四郎忙将耳朵凑到了他嘴边,想仔细听听他在说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