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概是觉得自己这么喵喵叫着,很没气势,于是方啼霜调子一转,开始学狗叫:汪汪汪!汪!汪!
那恶犬又是一龇牙,继续竖着尾巴回应他,一猫一狗简直是吵得不可开交。
旁观的裴野被他们吵得有些头疼,于是干脆把小猫儿往地上一放:你要和它吵,便留在这儿同它作伴吧。
方啼霜刚一落地,顿时就怂了。
仔细瞧了瞧,那拴狗的绳子好像也没那么结实那犬儿力气又这么大,指不定一会儿就会扯断了狗绳冲过来将他咬死。
方啼霜权衡利弊,终于还是怂巴巴地猫到了裴野的身后,然后哀声撒娇:喵呜喵呜~
紧接着,他还很谄媚地蹭了蹭皇帝崭新的靴子。
等裴野将他抱起来了,小猫儿顿时又恢复了战斗力,扭头朝着恶犬那边又开了火:汪汪汪!
裴野冷冷地看了他一眼:还要吵吗?
方啼霜立刻就怂了,很轻很温柔地哼了一声:喵呜~不吵了。
裴野见这小猫儿不再叫唤了,这才抱着他,在惊天的狗吠声中踏入了太后的寝殿。
作者有话要说:
有皇帝撑腰的小猫儿:汪汪汪!(趾高气扬)
没人撑腰的小猫儿:喵呜喵呜~(可怜巴巴)
第二十七章 也叫他伤一伤心。
方啼霜的嗅觉很敏感, 还未进殿,他便闻见了殿内飘出来的熏香味。
那是一股很厚重、又夹杂着几分甜腻的气味, 方啼霜不太喜欢,只觉得很糊鼻子,让他感觉有些喘不上气。
不过说到底他从前也就只是在外头廊檐下蹭蹭地龙的暖,还没有胆子往这殿里头钻过,故而进殿之后,便很好奇地在皇帝怀里向四处张望。
直到杨松源尖细的嗓音吊起, 小猫儿吓了一跳,这才老老实实地把放出去的目光收回来。
侍立在太后身边的杨松源一俯身,说了句废话:太后,圣人来了。
太后的目光稍稍一动, 随后她慢条斯理地站起了身。
裴野缓步上前, 而后微微躬身道:太后万福。
太后受了礼, 面上不禁莞尔, 朝着皇帝点了点头,而后才退回到主位上坐下。
裴野也不用她安排,兀自在她下首挑了个位子落座。
太后看着他慈笑, 像个寻常人家的母亲般温柔开口:说起来, 咱们母子二人也有许多日都没见了, 六郎近来身子可好些?
托太后的福,今岁开春之后,孤身子爽利多了。
她叫他的亲昵小名,可他却唤她冷冰冰的一声太后,太后心里多少有些不高兴了, 但她面上却仍然笑意不减:那是好事啊, 想是这身龙袍的贵气很养人。
说完她的目光又徐徐然落在了皇帝怀中那小猫儿身上:这小猫儿近来倒是圆润了不少, 要是叫先圣人瞧见了,只怕又要抓它去减重陛下从前不是不喜这些小猫小犬的吗?今日怎的有闲情逸致玩弄起这小猫儿来了?
这小猫儿有救驾之功,想来至少也还算得上是一只忠猫,比之那些知面不知心的身边人,还是这无知狸奴更叫孤放心些。
太后面色稍凉,紧接着又微微叹了口气:想是荣登德那黑心奴伤了陛下的心了,这还真是任谁也想不到,这么个先圣人身边的老人,怎么会做出这般背主弃德之事?
她顿了顿,而后继续道:收留刺客、意图谋逆,实在是死上百遍都叫人难以泄愤好在陛下福大命大,平安无恙,不然哀家就是一道去了,也无颜面面对你阿爷。
太后这话说的泫然欲泣,把方啼霜都看的呆了,若非是他亲耳听到过这贵妇人私下里说的话,知道她心里存了害皇帝的心思,还真要被她这一番肺腑之言给蒙骗过去了。
裴野面上淡淡的:太后不必自责,也是孤识人不清。
太后抽出绸帕,在眼角点了点,顿了半晌后哑声道:那三郎三皇子,虽是罪大恶极,但陛下也不是不知道他的呀,他心思直、脾气躁,心里哪里放得下那些弯弯绕绕的脏东西?想是被人蒙骗了也未可知。
三哥的为人孤当然是清楚的,裴野眼里是冷的,语气也是,但天子犯法尚与庶民同罪,孤坐在这个位置上,更不敢包庇他,律法上如何写的 ,便就如何处置,这就不劳太后忧心了。
太后心里一凉,却不是为了这个不成器的废物三皇子。
律法上谋逆之罪是要处以极刑的,即腰斩于市,可这三皇子再蠢再坏,也好歹是他血亲的兄长,要他的命,裴野竟连眼也不眨一下。
她从前只以为是裴野年岁尚轻,又不善表达,但心里到底是会念着点旧情的。
可过年时那一遭变故荣登德伺候他的时日不短,三皇子就更不必说了,二人虽有些不对付,但也是一间学堂里、一位老师教出来的孩子,少说也一同玩闹过、嬉戏过。
如今想来,这小皇帝乃是面冷心也冷,是个捂不热的白眼狼。
太后膝下无子嗣,不得不为自己的将来多做考虑,如若裴野不听话不识趣,其实也还有个蠢笨些的怀亲王
不等她再仔细琢磨,只听那裴野又开了口:椿烨,把那两盆薄荷草呈上来吧。
是。戚椿烨应声退下,随即又端着两盆薄荷躬身上前,然后将其摆在了桌案上。
那两盏瓷盆洁白如玉,仔细瞧来,那瓷白中还泛着点釉青,这样的珍品并不多见,拿来做花盆不免有些可惜了。
而相较之下,那瓷盆里头所栽种的薄荷草,便显得有些寒酸了。
这白瓷盆可真是漂亮,太后微微眯了眯眼,只是哀家这眼睛是一年愈坏一年了松源,那上头栽的是什么?
回太后,杨松源答道,种的是薄荷。
薄荷?这寒冬腊月里,也难为能种得活,太后说完,调子忽的一转,只是这到底是贱草,哪里配使得这样贵重的花盆呢?
阿娘此言差矣,猫儿既喜欢闻此叶,又很喜欢吃,裴野似笑非笑地看着她,哪里就是贱草了呢?
他忽然这样亲切地喊她阿娘,太后心里不免咯噔了一声,突然有了很不好的预感。
薄荷草、小猫儿难道是当初那件事,他都知道了?
她心里虽然已经乱了,但太后到底是太后,面上依然很沉得住气,她笑了笑:六郎说的不错,是哀家草率了,此物既得御猫的喜欢,那自然也不能算是俗物。
孤从前憎恶这小猫儿,不肯亲近,以至于到如今才知道,这小狸奴原来最好这一口,裴野笑了笑,语气温和的就像真的只是在和她闲聊,说起来也蹊跷,这薄荷草连芙蓉园里都不见人种,怎么偏偏会生在孤那最怕猫的生母院里?
太后的脸色顿时就变了,眼里连一丝一毫的笑意都不见了:那么久远的事儿了,皇帝怎么还记得呢?
她顿了顿,又叹了口气,像是很惋惜:贵太妃周氏那日夜里遭那小畜生惊吓,不幸一尸两命,也是她福浅命薄,那樟脑草许是宫人们种下驱虫的,哪里会想到竟招致了猫儿来害了她呢?到底是自个的命数